总算挨到宾客散去,定国带着一丝薄醉推门而入,随后反手将门关上。在红烛的映衬下,只见香莲穿着一袭薄衫,正趴在梳妆镜前打着瞌睡,怕是累坏了。
定国心疼地走到香莲身后,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就在这时,香莲悠悠醒转过来,见到自己正被爱人抱在怀中,小脸顿时一红,连忙将头埋进了定国的胸口。
定国将香莲放到床上,低头在她耳畔轻语道“这次,我们永远都不再分开了。”
听了这话,香莲一时泪盈于眶,定国心中一慌,连忙低头吻去她眼角泪珠,香莲也不再躲闪,任由他一路吻下去。
定国于是回身放下床幔,只留一对红烛,在空气中静静摇曳。
定国大婚也算是了却了张献忠一直以来的一桩心事,这日张献忠正在院中与王秉贞下棋,忽有斥候来报,说曹操罗汝才接受了熊文灿的招安,被授予游击将军之职,目前驻于房山、竹山一带。
听到这个消息,张献忠顿时没了下棋的兴致,放眼当今天下,也就是闯王李自成、曹操罗汝才还有自己西营这三股义军的实力最为强劲,可李自成兵败潼关南原生死未卜,现在就连罗汝才也降了朝廷,莫非自己真要在这小小的谷城里憋屈着窝一辈子?
就在张献忠举目彷徨之际,王尚礼匆匆走了过来“敬帅,门口有个叫王又天的瞎子求见,弟兄们撵了他老半天也不肯走,说非要见您。”
“什么?王又天?是王先生来了?胡闹!太失礼了!快把他请进来!”一听说是王瞎子来了,张献忠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王尚礼领命正要离去,却被张献忠喊住“等等!还是俺老张亲自去迎!”
原来这王又天是个江湖术士,双目失明,善批八字,本在张大经门下做清客,总理熊文灿曾请他来算过几次,结果皆被其精准预料,如此一来,王瞎子的名号自是大噪,成为了襄阳城中达官巨绅们的座上客。
张大经到谷城后,也曾向张献忠推荐过王瞎子,可不巧他被熊文灿请回了襄阳,故而一直都没有晤面的机会。
张献忠快步走到门口,只见一个穿着青衣大褂的算命瞎子正盘腿坐在石狮旁的台阶上,张献忠赶忙迎上前去,连声抱歉道“不知王先生大驾光临!献忠失敬了!”
听到张献忠的声音,王瞎子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地摸索着爬起身来。
“王先生,快里面请!”张献忠搀起王瞎子的胳膊,扶着他一路走到正厅中央,在一把太师椅上坐下,又让亲兵赶紧上茶。
王瞎子端起茶杯,轻轻咂了一口,随即与张献忠攀谈起来,聊了几句后,张献忠便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告诉给王瞎子,请他帮忙算算。
王瞎子掐着指头,嘴里叽里咕噜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忽见他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诧的神色,连忙眨动着瞎眼皮,又重新推算了一遍,然后示意张献忠把左手掌伸过来,在上面来回摸索了好一阵子。
“王先生,算出了什么?”望着王瞎子阴晴不定的神情,张献忠心中忐忑,不由自主地询问道。
“妙啊!敬轩将军,您的八字真是妙不可言!”王瞎子放下张献忠的手,惊喜地站起身,对着他附耳轻语道,“在下行走江湖大半辈子,所相之人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却从未见过将军这般的八字!”
张献忠听后却是连连摇头,叹了口气道“俺老张漂泊半世,一事无成,如今被困在这小小的谷城,王先生你可不要诓我啊!”
见张献忠不信,王瞎子当即一本正经地说道“还请将军屏退左右,在下有话要说。”
瞧着王瞎子一脸神秘的样子,张献忠连忙挥退左右。
待四下无人,王瞎子突然朝着张献忠的方向深深一揖,而后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道“在下只送将军四个字,贵不可言!”
张献忠疑惑不解,还想细问,却见王瞎子重新坐回到了太师椅上“此事关系重大,敬轩将军切勿泄露!”
见王瞎子不肯再说,张献忠也只好作罢,于是留他下来吃午饭,并让王秉真、徐以显、潘独螯,以及自己的大舅子丁举人作陪。
这位丁举人便是先前被张献忠抢走成亲的丁小姐的哥哥,原本丁举人痛恨妹妹于贼,视之为奇耻大辱,可后来张献忠受了朝廷的招抚,丁举人立刻态度大变,多次跑来谷城与张献忠攀亲戚,此番又借口小外甥满月,特赶来致贺。
大家从王瞎子叫张献忠屏退左右的神秘态度,以及两人对算命结果守口如瓶的态度上,都猜到了张献忠的八字必是“贵不可言”。
念及至此,在座诸人皆是各怀鬼胎,心思纷纷活络起来王秉真身为举人,投靠张献忠本就是迫不得已,他指望着张献忠能够像本朝太祖皇帝那样改朝换代,如此一来,自己便不再是从贼,而是新朝的从龙之臣;徐以显平日里总把自己比作诸葛孔明,政治野心极大,自然希望将来某天能够当上开国宰相,建立不朽功业;潘独螯则是被官府逼上梁山,当然也盼着江山易主;至于丁举人,他倒没啥野心,只想妹妹日后成为娘娘,能给他个逍遥快活的皇亲国戚当当。
托王瞎子的吉言,大伙心中对未来的前景瞬间敞亮起来,在酒宴上轮番向王瞎子敬酒,使他应接不暇,亏得王瞎子酒量了得,这才没有被灌倒。
待到酒宴结束,众人各自散去,张献忠同王瞎子又说了好一阵子话,然后让亲兵用托盘捧出五十两银子作为谢礼,王瞎子一面拒绝,一面将银子揣进怀里,满脸堆笑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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