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经过鄂州一败,兵力大损,没了冠绝诸兄弟的实力,使得湖南内部的平衡被打破。王逵,武夫一枚,原本也只是马希萼手下的一名裨将,粗勇而少谋,又无远见,性格乖张,贪得无厌,因缘际会,得以割据一地,节度一方。
当然,大概是作为一种本能,自觉实力削弱,怕引起其他人的窥探,尤其是占据潭州的周行逢。有心扩充实力,而最简单快速的手段,便是吞并其他人的兵马。
于是,王逵盯上了朗州以西的辰州,占据那里的,是十兄弟之一的潘叔嗣。他派部下,率军两千沿沅水西进,前去讨要钱粮,以补武陵之用。
王逵贪婪,他部下比之更甚,且更加无谋。潘叔嗣也不是泥捏的,面对朗兵逼迫,干脆在沅陵城下,将王逵派去的军队给击败了。
动了手,便再无余地,潘叔嗣一发狠,干脆尽起辰州兵,迅速东进,打算趁王逵反应过来之前,先发制人。突袭武陵城,王逵无备,竟然被其一举夺下,王逵被乱兵所杀。
潘叔嗣由此,顺利地占据的湖南的祸乱之源——朗州。
大概潘叔嗣,自己都没有料想到,进展会如此轻松,意外大喜。不过动作倒也麻利,收编散卒,反吞并了王逵部下,得以占据朗、辰二州,拥兵五千多,一跃成为湖南境内一股大势力,野心也跟着起来了。
占据朗州后,潘叔嗣迅速地转变了立场,开始担忧起其他兄弟来,对他威胁最大的,当然是占据长沙的周行逢了。
周行逢原本有被唐军搜刮破坏过的长沙城,但此人够狠,也够干练,控制长沙后,曾一日之间,杀了上百犯法之人,对手下矜功害民者,也都不留情,得以迅速稳定人心,恢复秩序。
其后,招揽流民,收容楚卒,在淮南战酣之时,发兵南下,控制了衡州,并假汉廷之命,招抚桂、郴、永、道等州,主动建议让张文表等其他兄弟去驻守。
后来与王逵发生龃龉,各自上书朝廷,指着对方。刘承祐自是和稀泥,让周行逢领兵攻唐,周行逢也这么做了,率军倾城而出,东去攻打南唐袁州。
周行逢这个人颇有心计,入唐境,面对唐将死守州城,也不在意,自领一军监视,而分遣部下,在袁州境内劫掠财货、人口,获七千男女及财货而退回长沙。
在半年之内,周行逢得以实控潭、衡二州,拥兵上万,实力完全压过兵败的王逵。
是故,当潘叔嗣得到朗州后,怎能不对周行逢这头饿狼表示忌惮。一面训练兵马,修缮城池,搜刮钱粮,一面派人去长沙,向周行逢诉说自己攻杀王逵的“苦衷”,说自己只为活命,并大度地邀请周行逢入住武陵城。
对此,周行逢表示理解,并主动提出,愿意上表东京朝廷,请封潘叔嗣为武平军节度使。潘叔嗣推辞不受,将原本被他们十兄弟推为“门面”的前节度使刘言给扶上台,自己当副使,同时上表东京。
对于湖南的那些情况,汉廷并没有插手的意思,持坐观态度,降诏同意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大义”在手,潘叔嗣自觉安稳了,开始在武陵城中享受起来。
而周行逢,对于朗州岂能没有野心,见麻痹潘叔嗣成功,开始地挑动其部下。此前在长沙,造边镐反的孙朗、曹进二人,进入了他的视野。
当初,此二人率部下投靠王逵之后,颇受重用,在驱逐唐军的过程中,凭着对唐军的熟悉,多有建树。王逵被潘叔嗣杀了后,一齐被收编,但是,在潘叔嗣麾下,财富、官职都没有得到提升,心生怨气。
面对周行逢的暗中联络,果然动心,在不久前,设宴杀了潘叔嗣,并直接领军突袭帅府,将节度使刘言也顺便解决了。其后,二者占据朗州,孙朗自称武平军节度,曹进为辰州节度,并上表朝廷请封。
对此,汉廷这边,还没有反应,周行逢就先行动手了。
郭荣向刘承祐道:“周行逢打着‘替天行道,制暴平乱’的旗号,又广布檄文与南边的兄弟,说是为了刘言与潘叔嗣复仇。臣与折公商讨认为,朗州几经叛乱攻杀,兵力锐减,军心不稳,孙朗、曹进二人,只怕挡不住周行逢!”
刘承祐点了点头,问:“针对湖南之乱,二位觉得,朝廷当作何应对?”
折从阮回道:“王逵、刘言、潘叔嗣,都是受到朝廷封赏的节度,属下连叛,相互攻伐,完全无视朝廷权威。若依此,为巩固朝廷威严,当支持周行逢平乱。但是,周行逢未经朝廷允许,私发兵马,分明是以平乱复仇之名,行吞并扩充之实,其野心昭然,也不能放纵!若是让周行逢,再将朗州占据,则其尽据湖南膏腴之地,势必为害,将来朝廷更加不好控制!”
“你们发现没有,这个周行逢,扯虎皮做大旗的手段,却是异常熟练!”刘承祐颔首,哂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