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城外,已然成了一座巨大的工地,开封城扩,从东城建起。开封府一次性,便征召了上万的民夫,东京及其附近的工匠则有数百,来自各地的石、砖、木料,是一船一船地往东京运输。
就刘承祐所知,在东京近郊,便新建了十余处砖窑,取粘土烧制青砖,专攻东京大工。商人逐利,见机者甚多,开封内外,有好几名背景深厚的商人,都开始大力涉足于“建材”生意。
刘承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是,因为城建工程,倒又催激了一波商业繁荣。因朝廷政策宽松的关系,东京的商业氛围是越发浓厚了,天下商贾云集,财富逐渐累积于此,只待什么时候,政策收紧,收割一波
御驾回宫,刘承祐如往常一般,先行到慈明殿,可太后安,顺便看看他的大儿子。刘煦已经四岁多了,小小的人儿,却温驯可爱,在祖母的教导下,已然开始认字。
虽然隔代育养,但缺乏母爱是不争的事实,刘煦显得很文静,不似其他弟弟们活泼,小小稚子,看向刘承祐的目光,已有些生疏。看得刘承祐,不禁生出恻隐之心,怜悯之意。
偶尔,刘承祐会生出,给刘煦找个母亲的念头。但是,太后亲自养育了这些年,李氏只怕也难以割舍。
“陛下,相州密报!”带着少许不痛快,回到崇政殿,张德钧前来禀报,递上一封密奏。
拆开密封,一页纸,稍微甩了甩展开一览,刘承祐眉头顿时不自觉地皱起,密奏上书:
臣武德司相州亲事官张质启禀陛下,武德使王景崇在安阳,拘押节度刘铢,大肆罗织刘铢犯法乱政证据,搜捕刘铢亲党,封锁消息,威压军政将吏,滥施酷刑,手段毒辣,前后勒索钱帛数十万,刘铢所敛财富,大多落入其手。刘铢不堪其辱,于九月七日夜里自尽,刘妻自缢而亡。
缓缓地将信纸收起,慢慢地折好,放回信套,尔后让张德钧拿来宫烛,直接烧了。
橙红的火焰,逐渐吞噬密报,散发出些许难闻的气味,火光晃动,照在刘承祐脸上,已然平静异常。
未己,刘承祐收到了王景崇关于刘铢案的奏报,有些事情能够封锁,但主犯刘铢死了,这等事情可是隐瞒不了的。
当然,在王景崇这边,又是另外一番说辞。针对刘铢的苛政乱法,敛聚害民的罪证,收集得倒很齐全,确有其事。关于刘铢之死,王景崇则淡而化之,说他看守疏忽,畏罪自尽,请刘承祐处罚。很明显,王景崇是欲自取小罪,而免大过。
“传命王景崇,相州职官吏民,一律无罪,不得株连扰民。刘铢所敛之财,造册登记,悉数发往东京,用以修城!”刘承祐吩咐着:“告诉王景崇,他奉命查察,代表着朝廷,当怀仁恕之心,遇事审慎而定,注意手段,不可过于操切,以免铸成大错!”
“另,通报下去,刘铢罪重,畏法而自戕,但终究是大汉元老,朕虽恨其枉法害民,却也难免怜之。命将刘铢夫妇尸身,善加收殓,由其后人,送还原籍安葬!待其子孝期过,着吏部酌情据才,授予官职!”
“至于相州,改为彰德府,吏部差人上任,以治其政!”
刘铢案,就这般草草结束,分明罪孽深重,但经过王景崇这么一搅,结局却难免令人哀伤,或许就是,死者为大吧。
对王景崇之事,刘承祐算是轻拿轻放了。并且,心中不得不承认,王景崇此人,当真不是善角。刘铢本就是个狠角色,心毒手厉,杀人如麻,落到王景崇手中,却也落得个自尽的凄凉结局
刘承祐对刘铢安,对王景崇,持包容暧昧态度。但是,北面的消息,在朝中,却是再起波澜,御史言官,争相上表,以王景崇任意妄为,逼死节度大吏,请刘承祐召回王景崇可罪。
朝臣们,似乎忘记了,就在不久前,还在对刘铢为乱地方,而愤慨,大加攻讦。对于朝中风波,刘承祐仍旧降谕平息,一个刘铢似乎不够,他还想用王景崇。
已入夜,卫兵开道,两顶书着“郭”字的灯笼在前,照亮街道,车驾缓缓而行,至郭府门前停下。
掀开帘幕,走出车驾,深秋的夜风吹过,甚凉,郭荣不禁打了个哆嗦。看了看夜空,月无光,星稀疏,夜幕之下,似有阴云四合,不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