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一听长了脸,从吕家一再推脱,她已意识到这件事情可能要打水漂,但又想吕家除了赵家哪还会有更好的人家可挑,加之她又是受了赵武的重托的,吃了人家嘴软,拿了人家手短,既然受了赵家的礼,就得替赵家办事,所以她才三番五次到吕家来交涉,没想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既然他们是世交,从小是定了娃娃亲的,如今当爹的又做了县令,想吕家做的也不差。这样一想,她说:“婚姻之事,都是老天爷安排好的,该谁跟谁是一对,迟早会进一家门的。”
“你能这样想更好,赵家那边就烦你给说明白了,像他们这样的大户,我们攀还攀不上了,目下实在是没有办法。”吕夫人说。
“太太放心,我会好说的。”张妈答应着。吕夫人让人送了些字钱,说是让她买果子吃,她说了声“不要”,揣在兜里忙着走了。
赵武起初还埋怨张妈不用心给儿子说这件事,及至听说吕公闺女已有了人家,他心下狐疑:要是有了人家怎么不早说,放了这么长时间才有准音?一定吕家没看上他家孩子或者有其他原因。心里这么想,当着媒婆的面,他也没好说什么,只哼了一句:“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找个比我们小三还好的!”从此他对吕家有了过节。
这年的七月份,眼看雨季就要过去了,老天爷却下起了连阴雨,村庄里农田里到处都积满了没腿弯深的水。桃花溪更是瀑涨,日夜流不个不停,田里的水还是下不去。田里的庄稼一直泡在水里,再泡下去,到秋季都要绝收。这让吕公、赵武这些种田大户心里都如汤煮似的,日夜寻思着怎么把田里的水放下去。吕公的土地在桃花溪南岸有一千多亩,地势比较高亢。紧挨着这片土地的下方就是赵家的大片土地。吕公的土地紧靠桃花溪,论起来排水应该是很方便的,但水利上有一个常识,就是高水高排,低水低排,这样一方面有利于防止大水冲垮大片土地,另一方面不至于给下游造成过大的洪水灾害。平常年份,吕氏田里的水都是经过赵家田里的垄沟流向南方,再转头向东,从洼处流入桃花溪。今年因为水势大,加之吕公地里的水倒灌似的流向赵武的土地,赵武几千亩的土地几乎成了一片大湖。按往年的办法,即使现在雨停了,他田里的水没有十天半月的时间,根本排下不去,何况现在雨还在下!情急之下,他一方面让人沿吕公的土地筑了一道堰,不让客水流经他的土地,一方面要从吕公的田里开出三道河来,把水直接引入桃花溪。他叫大儿子赵弘来和吕公商量,吕公本来就对赵家拦截客水经过的做法有气,又算算三道河从他地里经过,每道河少说也要冲垮二百亩地,他这千把亩地等于就此报销,当然不能同意。吕公表态道:“不仅三道不同意,一道也不行!”
赵武原来仅是一个中型地主,为人做事还不怎么骄横,自从弟弟做了大官,他快速地发了起来。人一阔脸就变,财大气粗,周围的人都仰着脸看他的脸色行事,久而久之,他怎么能不盛气凌人、仗势欺人。也是他这些年哪吃过“豆杂面”了,先是吕家拒婚让他觉得没有面子,这次要从吕家地里开几道河放水,他们又不同意,这让他急了。一方面他疼他的庄稼,一方面他想你吕家的水从我地里过那么多年,我说不了吗?分明是你老吕不讲究。想到这,他狠狠地说:“说话这么硬?他吕公有多大的本事,我今天就要跟他叫叫板,这道河他让开也得开,不让开也得开,你们给我干去!”
几千亩地一直泡在水里,赵家所有的人都急得团团转,得了老子这话,赵弘火速带领几十号长工就吕公地里开沟,等到吕公的家人发现,他们已经开好了一条,正在准备开第二条。只见洪水像脱了缰的野马迅速奔向桃花溪,携泥带沙,摧枯拉朽,大片的土地眨眼间被冲垮,一向清澈见底的桃花溪顿时填满了泥石流,浑浊不堪。吕公的两个儿子也正当盛年,得知赵家强行在自己田里扒沟放水,冲坏了大片土地,就带领一帮人前去制止。吕泽问明谁是赵家的人,质问赵弘:“谁同意你跑到我地里来扒沟了,天底下有你这么排水的吗,这冲坏的地你说怎么赔?”
“还要赔?你家的水年年从我们地里过,我叫你们赔了吗?便宜让你们占够了,一点亏也不想吃,哪有那么多的好事!”赵弘说。
“跑别人地里乱扒乱挖,你还挺有理的。我家的水再年年从你们地里过,冲坏你们的地了吗?别的我不讲,你怎么扒的你怎么能我堵上。”吕泽说。
“堵上?门都没有,我不仅不堵,还要再扒,你爱咋咋的。”赵弘说。
“哟,你还挺霸道的。我今天还就是要给你堵上,弟兄们,给我上。”吕泽招呼自己的人过去打坝。
一边要堵,一边要扒,双方的情绪就像这泄洪沟的水,立时陷入失控状态。有的骂,有的操起手中的家伙就向对方打去。吕泽一眼不注意,被人用铁锹狠拍了一下,顿时倒了下去。吕释之见状,大喊:“抓住那姓赵的,抓住那姓赵的,把他扔到河里去!把他扔到河里去!”
吕释之这边喊,那边就有两个反应快的年轻的长工眼疾手快地架起赵弘紧走几步,一喝号就把他抬起来扔进了桃花溪。赵弘是农村长大的孩子,本是会些水的,只因今天水流太急,又浑浊,加之他没来得及防备,扔下去被水呛了一口,一时没回过气来,就被大水冲走了。赵家人见没有了主人,也不再打了,沿河就去找人。吕泽也昏死过去,家人顾不得放水的事,簇拥着把他架走。
( 欲?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