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忙碌。
他提起自己的外套,蹑手蹑脚的走出门外。
无数如密林一般的高楼下,灯光闪烁的广场上,依旧还有这稀疏的人影在举着牌子,看到他走出来之后,便围了上来,隔着冷漠的保安,向着他嘶哑的呐喊:“福音金融,丧尽天良!”
“还给我们退休金!还给我们工伤赔偿!!!”
“还我心脏!!!”
可跟自己说有什么用呢。
高管们从来不在乎这些,甚至在中层广场的停车场就直接走了,怎么可能到底层来?
槐诗拉起围巾,缩进阴影里,匆匆离去。
“行行好吧,先生,求求你了。”
无视了破旧毡毯上乞讨的人影,还有小巷里那些游手好闲的流浪汉,他抱着从便利店里买来的晚餐,匆匆走向了自己的家。
可斜刺里,却忽然窜出了一个人影,拽住了他的手。
这样的画面那么熟悉,以至于让他觉得:这个人有可能下一瞬间就会倒地毙命,呕出来的血里还有一条金鱼。
金鱼?
为什么是金鱼?
不过,那个人却并没有倒地碰瓷。
在昏暗灯光下,他凑近了,那一张莫名其妙让人联想到犬类生物的猥琐面孔抬起来,压低声音说:“朋友,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为你介绍我们的天父救主,巴哈……”
“走开,走开!没空——”
槐诗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瞬间跳动到了极限,莫名的惊恐让他甩开了那个拽着自己的人,狂奔。
跑出很远之后,他回头看过去,却发现那个人影还站在路灯下面。
望着他。
笑容诡异又暧昧,让他的心脏又是一阵抽搐。
妈的,神经病啊!
他摇了摇头,加快脚步,走向了远方老化的大楼。
路过一家中介所的时候,他的脚步微微停了一下,看到广告上的灿烂笑容:四千二百万,您将在圣都拥有百尺家园。
他下意识的盘算了一下自己存折上干巴巴的数字,还有自己能够作为员工在公司内部拿到的贷款优惠,吞了口吐沫之后,不再去看。
回到狭窄的出租屋里,将冷掉的晚饭塞进微波炉打热之后,他才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隔断间,坐在桌子上,低头吃了起来。
在吃饭的时候,拨通了女朋友的视讯。
在镜面的投影中,等待的画面持续了许久之后,终于被接通了。他看到了熟悉的侧影。女人似乎疑惑与他的通讯,回头看了他一眼:“今天这么早回家?”
“是啊,事情少。”
槐诗低头扒饭,看到她在镜子前化妆的样子,愣了一下:“要出门么?”
“对啊,约了奥利安娜她们蹦迪。”
女友向脸上贴着最新款的闪烁刺青,眉飞色舞:“看,今年的最新款,今天我要晒死她!”
“那个女人……”槐诗忍不住皱眉,想起那些不好的风闻:“少跟他们来往。”
女友好像没听见,依旧对镜涂抹着,嘴里还在念叨:“今天奥利安娜男朋友给她买了一个崭新的项链,那小贱人动不动就抬手去薅头发,气死人了……我前些日子看到一款……”
第不知道多少次了。
槐诗烦躁的顿了一下筷子,打断了她的话:“戒指耳环项链,一天就知道这个,我攒点钱容易么!”
“说一说怎么啦?你那点工资养活的了谁啊!”
女友生气了,瞪着他:“攒了这么多年,连个房子的首付都付不起。升职,升职,升职……前年你就说升职了,现在升了么?你升了个屁!真是受够你了!”
槐诗愣了半天,想要说话,可她直接把通讯挂断了。
寂静里,他低头看着桌子上空空荡荡的饭盒。
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只是,忽然回忆起回家时经常路过的那家店面,还有她念了好久了的发饰经典款。
很久没有送过她什么像样的东西了。
咬咬牙,给她买一条吧。
可当他再次拨回去的时候,却被挂断了,再被彻底拉黑之前,收到了分手的消息。
“……这么快吗?”
他茫然的呢喃,将饭盒丢进了垃圾桶里,洗了把脸,最后看了一眼终端工作群里999+的消息,好像在说裁员什么的。
关上屏幕,他躺在床上,在隔壁尖锐的争吵和哭声里昏昏睡去。
只是第二天在闹铃声里醒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脸上是湿的。
好像哭过一样。
他想了很久,才想起来。
在梦里,他好像和现在不一样。
他成为了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