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畸变、凝固,和污染,在那悲悯的黑暗中,尽数溶解。所剩下的,便只有纯粹的光芒。洗去尘垢和污染,回归本来的面目。
巴哈姆特纵声咆哮。
再无任何犹豫,放口吞噬,饕餮着触目所及的一切,直到将眼前的地狱,吞入腹中去!
那些畸变的灵魂,增殖的欲望,一切罪恶的残留和死亡的沉淀,尽数汇聚在了庞大的躯壳之中,自头顶的冠冕之上形成了无穷的繁星。
死亡如镰,横扫着,一寸寸的扩散。
只留下救赎之光。
在槐诗的手中,美德之剑重塑,更替了至恶的存在,一尘不染的剑刃刺入了维尔利斯的灵魂之中,将所有的污染和畸变,尽数剥离。
或者说……吞入自己的灵魂里。
啪!
一道裂缝,从追随者的面孔之上浮现。
他怔怔的看着远方的一切,难以置信,当久违的曙光从阴云的间隙中落下的时候,他竟然开始觉得刺痛。
可即便是刺痛,也依旧,舍不得去移开眼睛。
“真美啊。”
“是啊。”
槐诗颔首,陪着他,一同欣赏着地狱中的最后的风景,轻声呢喃:“维尔利斯,你说,人为什么活着呢?”
“……不知道,从未曾想过这样的问题。”维尔利斯苦笑:“因为不论做什么,好像都没有意义。”
当最后,他看向身旁的调律师时,笑容就变得释然起来,仿佛得到了答案一样,“或许,是为了做一些值得的事情吧。”
就这样,他笑着,闭上了眼睛。
再无声息。
槐诗陪伴在他身边,凝视着远方的幻光,许久,拔起美德之剑,向着彷徨的兽类们走去,去寻求他们的答案。
垂死的暴徒依旧死死的抱着怀中的财宝,咳出血色,兴奋一笑:“当然是为了赚钱啊,赚钱,赚钱……只要能赚钱,做什么都行。”
“为了下一期大乐透?”早衰的男人遗憾轻叹:“可已经没有大乐透了……”
“为了多吃点好东西啊!”
快要撑死的佝偻男人依旧奋力的往嘴里塞着食物,含糊呢喃:“好饿,好饿,好想吃,吃不够……”
“为了老婆孩子。”惊恐喘息的男人摇头,一步步的后退,看向身后:“她们还在等我,等我回家……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
“为了活着。”绝望的人闭上眼睛,“其实死了,也没关系。”
“为了报仇。”血泊中的小孩儿断然回答。
“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
脸上沾染着灰尘的反抗者爽朗一笑。
“呃。”
正在疯狂灌酒的整备师愣了一下,挠头:“为了……明天?”
“为什么活着?”
忙碌的末三忽然停顿在原地,怨念的呢喃:“为了今年的报告,为了给一帮动不动上头的家伙收拾烂摊子,还有跑腿,还有干活儿,还有打架,还有职场pua……褚红尘那个混账东西……”
槐诗想了一下,还是没敢再问了。
“当然是为了小孙女儿啊。”
依旧熬汤的老厨魔捏着下巴,嘿嘿怪笑起来:“哎呀,暑假马上又要到咯……”
听的槐诗只想要给自己一个嘴巴。
闲着没事儿话这么多干什么?
只是,最后回头的时候,看向了那个正准备离去的背影:“那你呢,原照,不打算给我答案么?”
“问那么多干嘛?”原照瞥了他一眼,不快反问:“问卷调查啊?”
槐诗只是笑着,没有说话,看着他。
直到他不耐烦的叹了口气,挠头,好像专注思索了一样。
“我想想……”
年轻人沉思片刻,刻意咧嘴,摆出了一个装模作样的姿势:“大概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不至于活在地狱里吧?”
槐诗愣在原地。
看着他。
就好像第一次认识一样。
直到原照终于忍不住袒露内心的羞耻,怒视过来。
才忍不住,钦佩的,大笑出声。
“加油。”
他说,“加油!”
就这样,于同样忙碌的升华者们匆匆道别,他再度投入到了自己最后的工作中去。
直到崩裂的天穹之后显露出深渊的黑暗。
荒芜的大地之上再无任何的活物。
最后的兽类哀鸣着,从长梦中,惊醒。
看着濒临毁灭的一切,还有等待在身旁的人影,嘴唇嗫嚅着,似喜似悲。
槐诗坐在他的身边,回头微笑。
“满足了吗,朋友?”
“还差点。”
野兽的嘴唇动了一下,干涩的舔舐着,仿佛还沉浸在那个肆意宣泄和毁灭的狂欢里,轻声呢喃:“这可真是一场好梦啊……”
“梦该结束了,不是吗?”
槐诗耸肩,“难道是心有不舍吗?”
野兽顿时失笑,无所谓的摇了摇头:“虽然还是有点舍不得死,但与其活在这种世界里,还是死了比较好吧。”
“那就走吧。”
槐诗伸手,向着最后的野兽。
天崩地裂的轰鸣中,野兽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他,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抬起手臂,跨越了风中的灰烬和尘埃,想要触碰他的指尖。
就像是摸索救赎一样。
可等待在那里的手,却已经向着他伸出,将他的手掌牢牢握紧。
“抓稳了。”
槐诗微笑着,告诉他,“我带你们回家。”
此刻,最后的惊雷响彻地狱。
无穷尽的灵魂涌动着,回荡在天地之间,献上最后的欢歌。
“圣哉,圣哉,圣哉!!!”
相食之秩序,分崩离析。地狱之道德,迎来倾覆。增殖之欲望,归于虚无。染化之心智,走向长眠。畸变之生命,告以终结!
终结的连锁反应开始了,当一切自烈火中化为尘埃,地狱自焚烧中迎来虚无。
三日的消亡过后。
万物都灭尽了。
最终,兽毁去了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