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殿堂中,无数半透明的面孔悬浮在天花板之上的炼金矩阵中,那些死去的灵魂以源质和记录重新拟合,成为了近乎完美的拟似灵体副本。
此刻,无数声音不断的从赫笛的耳边响起。
“你们的进度已经慢了。”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必须做出变化。”
“否则的话就会窒息而亡。”
“我早说过的,应该用罗马的秘仪,希腊那一套被淘汰过的根本不行。”
“事到如今反悔也不会有用,只会徒增内乱而已,我们的才能都不比普布留斯。”
“可普布留斯已经没有余力……血、灵、躯壳和骨骼,经历了这么多次分裂之后,他真的还具备原本的才能么?”
“有一说一,我觉得造神挺傻逼的,你们应该试试我的项目……”
“呵?人工白银之海根本不可控,反而不如存世余孽的再创作更具备现实意义。”
“你要聊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够了!”
一个威严的拟似魂灵打断了那些无用的争吵和牢骚。
流淌在灵体副本之间的源质迅速的传输着思考的结论,思维的火花彼此碰撞和摩擦,最终总结出了一个得到所有人认可的结论。
上一代首席的威严面容垂落,俯瞰着赫笛冷漠的面孔:“丧失主动等于坐以待毙,赫笛,你是首席,应有所作为。”
毫无遭遇了毒害和谋杀之后的愤恨和怨毒。
也没有经过任何的洗脑与修改,更没有遭遇任何的蹂躏和折磨。
这些死去之后以现象再度‘复活’的灵魂们毫不在乎的为杀死自己的凶手提供着智慧和参考,甚至不在意自己已经死亡。
就算是知道赫笛是吹笛人的信徒也无所谓。
炼金术师的本能早已经压过了一切,好奇心、研究欲和不可控制的探索冲动,那些组成灵魂的重要部分得到了忠实的再现。
和那些致死不纯的平庸者不同,这些狂热的追知者们只用了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就接受了自己的死亡,抛下了小小的遗憾之后,开始心甘情愿的为凶手继续提供服务。
毫不保留。
他们只是想要看到结果而已,哪怕就连这一份自我意识都是虚假的,他们也想要满足这无可救药的冲动。
现实已经证明,普布留斯的才能远在他们之上。
既然大宗师的存在不是他们这些瑕疵者能够比肩,那么为什么不接受自己的失败,顺从变化,去一探更高远的境界呢?
他们不在乎别人的性命,甚至连自己的生命也不是很在乎。
况且,只是没有办法吃东西而已,又不是没有办法继续研究,死了之后竟然还能继续追逐新的智慧……
不也挺好嘛?
“在没摸清对手的底细之前,我不喜欢轻举妄动。”
赫笛摇头,“动的越快,死的越快。你们这群家伙说到底? 不就是因为自己的狂妄自大才失败的么?还学不会吸取教训?”
他的手指敲打着座椅的扶手? 沉吟着,缓缓的说道:“那个天文会的武夫从来不足为惧。米哈伊尔的投影也不过虚有其表? 鞭长莫及? 他只能维持那一片区域,其他的根本力有未逮? 不要被糊弄了。
真正具备威胁的从来不是米哈伊尔,而是米哈伊尔身后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 抬起眼睛看过去? 反问:“如今的时代,还能够发动【神前对决】的,除了神灵之外还有其他么?”
“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是米哈伊尔,百分之四十是未知的神迹刻印? 百分之十九来自赫利俄斯……在其中? 真正有神灵降临在此处的可能性甚至不足百分之一。”
上一代的首席迅速的得出了最客观的结论:“神明与神明之间是相斥的,赫笛,就像是两个恒星不会轻易靠拢一样。
阿波罗的造神秘仪启动之后,绝无可能有另一个神明进入赫利俄斯之上——倒不如说,是由于普布留斯所再造的神性过于成功? 导致反而被对手利用罢了。”
亡魂们的代表最后警告:“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必须做出应对。”
“我知道。”
赫笛敲打着副手? 平静的说:“我知道。”
此时此刻,在这属于冥府之王哈迪斯的圣殿之中? 就在无数亡魂的俯瞰之下,大厅正中央的庞大矩阵再度点亮。
献上了海量的牺牲? 奉献了无数的祭品之后? 如液态一般涌动的黄金自大釜中隆起? 破开了血水,化为了降临的胚胎。
无穷尽的黑暗沉淀从其中涌现。
紧接着,一个枯瘦而高耸的背影从其中浮现,浑身黝黑,笼罩着层层叠叠的黄金饰品,缀饰以青金石和红宝石,竖起的双眸缓缓抬起。
嗅着空气中的味道,不快的皱眉。
“炼金术师的臭味……”
来自地狱的冠戴者抬起眼眸,望向了上方的赫笛,嘲弄:“契约者就是你么?你指望用这种玩意儿束缚我?”
他微微开启嘴唇,轻轻的吹了口气,瞬间,来自时光的衰朽之风冲垮了一层层界限,化为洪流,向着前方奔流而去。
很快,消弭在了赫笛手中的权杖前。
“契约的见证人是吹响真理之音的至上者——”赫笛面无表情的问:“你胆敢冒犯祂的威严?”
“我的主人没有第二个,弄臣,注意你的言辞!”冠戴者的兽性竖瞳里浮现阴冷的光:“我只为一切衰败之主,不朽的‘枯萎之王’效力!”
“这同样是枯萎之王的许可!”
赫笛再度举起权杖,对准了他的面孔:“苏美尔的地狱之魔,凝固的恶灵——背叛者·伽拉!我以你的名字命令你,服从与我——”
他停顿了一下,露出了充满恶意的笑容:“或者,你可以做出另一个选择。”
在契约的限制之下,古老的凝固者陷入沉默,那流淌在黄金缀饰之上诡异光泽里无数幻影浮现,尽数是死者的扭曲面孔。
许久,他缓缓的看向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