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因为习武,这一世的芈凰比上一世还高了三分,在崇尚娇小柔美的楚国女子中,绝对算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可是面对高了她一个头的若敖子琰,却还是只能仰起尖尖的下颔仰望,既然不想避不想逃,那就单刀直入好了,迂回本就不是她擅长的事情,“芈凰不知何德何能,能得公子如此青睐,且再三相助。”
明明他们就只是一起读过书的陪读和公主的关系,一起在上书房挑灯夜读书备考的关系,一起受过潘太师夸奖的“好学生”关系,一起躲避过芈昭的关系,最后还一起练过武的关系……当然,后面又有了一起飞鸽传书过的关系,而现在,是定了鸳盟的未婚夫妻的关系。
说实话,三年前的若敖子琰,她并不了解。
在她眼中,他就是众陪读公子小姐中的最佼佼者,楚国第一公子,这样的名号可不是谁人都当的起的。而她只是三位年长公主里不起眼还少言寡语的嫡长公主,没有嫡母王后倚靠,外祖父又远在南疆,在这偌大的深宫后院里还不如寻常贵族小姐三分尊贵呢!就连后宫里俏有身份的奴婢都可以轻慢于她。重生的她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无论再苦再累都要努力念书识字,从而改变这多活的一世。
可以说曾经的若敖子琰,就是她在上书房学堂里奋斗的最高目标。皇天不负有心人,自从得到了潘太师的认可,有了“好学生”这张护身符,她才得以时不时在后宫中活的更好些,还能得到她那病的连关爱子女时间都没有的父王偶尔的眷顾一二。
而她真正和若敖子琰接触,也就是她离开王宫,远赴选城,这三年间的事情。
通过那一封封飞鸽传书,她才真正见识到了楚国历代来,最杰出的令尹是如何的颖悟绝伦,足智多谋,他明明身在千里之外的郢都,却能轻易智胜千里之外,比她这个身在选城领着监军挂名的公主,还要了解战场的一局一势,军情战况。若说他的耳目遍布整个选城都毫不夸张,那层出不穷的主意和手段使得她们的大军,一次次击退庸国的大军,甚至后来主动出击庸队,将他们赶回庸国,都全赖他背后指导有方。
如今回想起来,如果这场战事没有他,自己能赢吗?
在当时,答案显然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就凭就被军中大将所藐视的自己,根本无兵可以驱使,无令可以发号,无策可以对应。
若敖子琰点点头,可是半天却不说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挽着整齐的不能再整齐的云纹滚边大袖,似乎正在斟酌即将出口的一字一句,然后吟吟一笑,“琰虽早知公主有此一问,只是一时间,琰也不知道从何说起,这该如何是好?”
“啊?!”芈凰错目地看着身边这位一直唯淡定从容而行止不迫的男子,少见地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即使如此也丝毫不损他的谦谦君子之风。
扣指微弹袖摆,子琰自嘲一笑,“既然理不清,那琰就从最初开始说起吧。”
被若敖子琰这样一说,芈凰倒也勾起了几分兴致,诚心洗耳躬听,“好。”
温文尔雅的男声,带着几分回忆,娓娓道来,“琰对公主的第一印象,是公主第一次被潘太师处罚。琰当时看到公主一个人傻傻地顶着一本厚重的《诗经》倚墙罚站,就在想这位长公主真是三位公主里面最笨的一个了,身为陪读的琰是作什么用的?不是就应该这种时候,替公主分忧解答吗?可是这个公主不知也就罢了,这么简单的诗句却只会背而不知其意,死背书有什么用呢?还不是照样被潘太师罚站。”
把玩着手中的牡丹的芈凰闻言,峨眉微挑,若敖子琰刚刚还说想娶我,原来就是这样?
“也可能是后来公主找琰第一次借笔记起,那时候长公主明明自尊心很强,却还是低下头来找琰求教。琰当时想了想,这个长公主看来也不算笨的没救。”
芈凰暗暗捏了一把手中的花枝,有一种想要打断的冲动,却还是不动声色地继续听下去,只是那双越挑越高的峨眉,泄露了几分她此时的心情。
“公主你借了一次笔记之后,就没有找我借第二次。子琰当时等了好几天,又再三看到你面对潘太师留下的策论,绞尽脑汁。即使如此,公主你也不来找子琰。子琰为此不知为何气闷了多天,最后叫清浦把笔记抄了十数份,给每个同学发了一份。”
芈凰想想,好像真的有这么件事,原来他那么小小年纪就心胸狭隘。
哼,枉她一直高看他了。
“公主,有了这份笔记后,总算通过了潘太师的考核,虽然‘中下’的成绩差强人意,但好歹是过了。自此之后,每每上完课,琰就发笔记,公主可还记得?”
“嗯,好像你因此有一段时间在背后你被大家称为‘琰笔记’。你每次做的笔记都极好,果然不负此名。”芈凰点了点头夸赞道,如果不是托了他的笔记的福,恐怕这一世还会像上一世一样吊车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