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们离郑国新郑只要穿过长葛和许城就可以到达,杨蔚带人虽然已经拦住了陈军南下楚国的军队,可是难保陈军不会因为陈公尸身腐烂在城内转而从宛丘进军郑国,在长葛或者新郑与晋军会合阻拦他们北上的道路。
沉思良久,若敖子琰突然目露锋芒,对清浦命道,“传令杨蔚全力攻打陈国!”
“是,公子!”
清浦立即派飞鸽传信远在陈国之南的杨蔚。
走出大帐,若敖子琰走向中帐,只听见中帐众将议道,“赵监军,我孙无义是个粗人,说话没有那么多拐弯末角,如今晋,陈,宋,卫四国联军就要齐聚新郑,不知赵监军可知驸马爷如今可有何打算?不然我们每天就坐在帐中,空耗时间,五万大军到后期,赵监军所负责的粮草就会是最紧张的。”
说话之人乃是孙侯座下第一猛将孙无义,乃孙侯的远房侄子。
此时他正皱着一双浓眉腰间别着一口大刀看着赵明,而赵明却摇着折扇笑笑,“驸马的心思你问我,本监军也不知……虽然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可是这家伙心思太深,谋一必算其三,走一步必看三步,跟着他做就对了。”
“但是十后,就是驸马约定攻打晋军之时,可是如今我楚军还无动静,我等心中焦急,而孙侯带领的后续辎重部队还未赶到,到时我军粮草耗尽危矣。”
铁卫军的众将商议良久,也不见若敖子琰现身,不禁心中暗暗着急,却碍于若敖子琰孙侯孙女婿的名声不好发作,但是心底却憋着一股气。
一个初出郢都的王孙哪里懂得什么战场上的军情紧急,只会和这赵明一样每日游手好闲。
但是对方身为三军统帅,如今就连孙侯都要听他调命。
他们又不得不服。
就连叶相如坐了一上午的冷板凳也憋了一肚子气,恨不得马上上阵打一场,却只能瞪圆了眼睛,拍着座椅的扶手,在若敖子琰身后叫骂,“你相爷爷我不管了,我现在就要出去打一场,走,杨秦,陪我去练练!”
独臂的杨秦闻言答应一声跟上,“是,将军!”
可是一掀门帘,正看见若敖子琰逆着光站在门外,颜色看不分明,刚才嘴边的脏话顿时全部吞了回去。
“新郑都城厚达二十丈,可守数月都没有问题!”
若敖子琰看了一眼每次都恨不得冲在最面的叶相如,声音微寒地道,“到是赵穿想在我们楚军到达战场前攻破新郑都城,除非奇迹出现,他能飞了过去!或者四国联军同时围攻新郑十二道城门,可是如今他只带了五万穿云骑南下,绝非一时半会可以攻破城池。”
“可是等晋国差不多攻下郑国,我们再救郑,岂不是没有意义了?”孙无义起身问道。
“谁说没有意义?”
“首先,我们此战的目的在于打通楚国北上的通道,郑国如果一早获救,则依然固若金汤,挡在我楚国北上的大道之上,下次北伐之时就换我楚军困于郑国。”
若敖子琰不紧不慢地说道。
“所以我们救郑,并非要救一个完好如初的郑!”
“二来,没有提前布局,贸然攻打以逸代劳的晋军,不过徒增我军伤亡。”若敖子琰看着众将负手走进中帐继续说道。
“所以我们现在要循序渐进北上攻晋,绝对不能比晋军更急,只有他们摸不透我们心思之时,才是我们进攻之时。”
众将第一次听到这一番阴谋论,春秋以来,战争亦有战争之礼,是为军礼,尊礼轻诈,重信慎杀,事关一国之荣辱。
周礼更将礼划分为吉凶宾军嘉五种,而军礼涵盖了战前治军,行军;战时致师,作战;战后班师,献俘等各方面的礼仪,同时,亦对统帅和士兵作出了行为上的约束。
即两军下好战书,约好对战时间地点,然后双方摆好阵型,再开始相互冲锋,而楚国崇军礼到了一个令天下耻笑的地步。
军礼规定,逃军跑了一百步,追军只能追五十步,追不上即停下,曾有一战,晋军的战车车轮坏了,追赶的楚军停下来,帮助晋军修补好车轮,然后再继续追杀,后被晋人耻笑,在各国间便有了“五十步笑百步”的典故嘲笑楚军之迂腐。
而这样“迂腐”的楚军更被自诩中原礼仪之邦的大国称为“蛮夷!”
蛮夷尚且知礼,而中原人却以“礼”愚人。
可是若敖子琰之语。
完全就是不按常“礼”出牌。
“驸马爷,那这样,我楚军岂不成了无义之师?和晋军有何区别?”孙无义拧眉道。
“城濮之战时,晋文公以“信”字诓骗我军进入布了陷阱的山林,我楚军战败;而赵穿命人诈降于秦军,然后骗出随会。这样的无义之师,孙将军要重义,可是可曾想过铁卫军还有我若敖六部五万将领的性命比个人信义更为重要?”
若敖子琰看着他沉声质问道,为了表面的礼义,而枉顾万千性命,不过愚“忠”。
孙侯满门上下虽忠君却不知变通,此时他到是奇怪芈凰这性子既不肖似其母孙王后,也不肖似其祖父孙侯,有些异类。
“我宁愿天下人说我若敖子琰无情无义,也不愿意白白葬送万千将士的性命给他赵穿这样的人。”
孙无义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孙家的铁卫军个个亲如兄弟,他又何尝想要枉送子弟性命。
“诸位,如今中原各国都在猜测我楚军是不是会像十九年前一样败于晋国,不如我们也来赌一赌这一战,我楚军是赢是输?”
赵明手中的折扇“唰”的一声在手中一翻,拍在面前的长案之上,然后执笔在扇面上写了一个“楚”一个“晋”字,中间划上一条黑线,笑看众人说道:“今日就由我赵明作庄,无论谁输谁赢,我都赔双倍,而大家下注,看看赵穿这一次能不能保住他晋国第一名将的威名。”
若敖子琰剑眉高挑,瞥了赵明一眼,大手在“楚”字上一落,笑道。
“好,我若敖子琰第一个压我楚军必胜!十万金铢!若是我楚国赢了,此金铢按功绩全部赏于诸军将士!”
如此惊天的手笔,若敖氏的部将到没有任何惊奇,一副习以为常,可是常年镇守宛城申城苦寒之地的铁卫军已经全部半张着嘴。
孙无义也狠狠愣了一下,最后当即拍手大笑,“好,我孙无义自然也跟驸马一起压我楚军必胜!”
叶相如当然也是跟着压楚军,没有楚人在这个时候会压晋军。
而且赢了意味着不仅有朝庭的封赏还有驸马的封赏。
整个中帐顿时战意高昂,“楚军必胜!”
“楚军必胜!”
先前的矛盾竟消,有些人也许就是天生的王者,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能令人臣服,“哈哈!这次我们就让赵穿在郑国之地成为他的埋骨之地,有去无回!”
会议结束,大军开拔,继续北上。
赵明骑着马悠然地跟在若敖子琰身边,“唉,为了你这一仗,我这次可是血本尽出!”
“放心,我自然会赢!”
“你赔的都能赚回来!”
若敖子琰一声大笑,一根上等的黑牛皮编织的马鞭,握在他的大手中一挥,在空旷的原野上带起惊雷般的一声锐响,登时三万若敖大军和两万铁卫军的上空相继响起一阵雷霆阵动,然后他身后肩头绣着代表楚国荣耀的金凤军章的若敖部将和修着三叉戟军章的铁卫军,全部一身青铜铠甲,宛若怒龙般,势如奔雷,踏上北方中原的土地。
马蹄纷纷四扬,尘土飞扬之间,卷起一阵黑色风暴。
一声声马嘶之声宛若长长的龙吟,从宛城而出,经许城,长葛,直抵新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