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一辆华丽的宫车在禁军的护卫下从城外浩浩荡荡地进城,与若敖氏的马车在主城大街上迎面相遇,若敖氏的车队停在路边向他们行礼,同时命人向一边让道,秋风偶尔掀开一角珠帘,明晃晃的珠晕中,可窥见车中女子妖娆丰盈的身段和偶尔眼角露出的笑,也不知道她低头在逗弄着什么,发出一阵阵或大或小的“啊-啊”笑声溢出马车。
吕氏坐在马车中延着车窗好奇地望去,“这三公主去城外祭祀回来了?”
“这太庙还真是个好地方,把这人身上的跋扈之气都带走了不少呢,看着真是要沉稳多了!……只是这笑声到是挺像我家小魏儿小时候的声音,简直一模一样……”
吕氏笑着说完这一句,也没有多说什么,便落下车帘,静待芈昭的车驾远去,再度命人开动。
郢都城中,人来车往,川流不息。
为了那“三个从未现身的证人”,很多人头上戴着金色的稻草,四处奔波,除了吕氏还有闲心趁着停车的空档,看上一眼,有谁愿意将多余的目光和闲情投驻在那些高高在上的门阀贵族身上。
只是在向他们恭敬地行礼后。
匆匆离去。
楚王宫中,一身凤纹金甲的令尹子般遥望着远方飘扬在城头上的金凤旗,就像若敖氏宗祠前的丰碑磐石一般,稳如泰山,立在令尹的独室前。
左右文官一直持笔抱简安静地侍立一旁。
令尹子般目光温和地望着窗前绽放到极致的牡丹,忽然伸出一指,摸了摸那层层叠叠次递开放的花瓣,无声自语道:“琰儿,为父一定会为你守住这郢都王城等你凯旋大胜归来,绝不让人乱了一分一毫。”
念及至此,他执掌一国的令尹之手落在青铜重剑的权柄之上,在地上“铿锵”一声柱地而落,目光像是注入一道寒流,就连随风摇曳生姿的牡丹也刹时凝固。
所有人皆望向他,听他轻声说道,“每一次王位令尹之位更替都不会不流血,这是王朝更替的铁律。只是我这个大侄子如今所做的一切,已经太过越界,威胁到了整个楚国的安定,这是我若敖氏绝不允许的!昨夜已经是本令尹的底线了。”
李老沉默了片刻,微微敛眉,说道,“如今若敖都尉重掌五城兵马司和禁军,这一场恶战,恐怕避无可避!”
郢都更是因为这一连串的外战内患,流民大案,锦街遇乱,人心浮动……
过往那些温驯如绵羊的百姓,眼中渐渐流露出对若敖氏甚至整个世家贵族一种无法掩饰的不满情绪,如果其发展下去,整个楚国的贵族上层虽然并不畏惧,可总会觉得他们的权威受到挑战。
世族的尊严。
要以血来捍卫。
“这是我这个大侄子种下的因,就得由他承受所有的惩罚和怒火。”
令尹子般轻抚着牡丹的花瓣,然后提起一旁的金壶,轻轻地洒上水,任水露浇灌在牡丹花上,更加骄艳无双,缓缓,“而不是由我们整个若敖氏甚至楚国上下为他承担。”
李老望着远处高远的天空,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松地道,“所以令尹大人,我们要比他更早动手,划被动为主动。”
王尹等人神色肃然,身为心腹倚重之臣连声拱手附和,“我等愿以令尹马首是瞻!”
“旦有趋驰,幸不辱命!”
今日所议之事将涉及整个楚国未来最少二三十年的安定与动荡,有些话不用说透,在场的各大世家门阀的首首脑脑们除了若敖子良,都聚在一起,也意味着他们未来将与令尹一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晨风拂过高高的层台渚宫金殿飞檐,轻轻摇动着远处钟塔内的晨钟轻晃,发出沉闷的“呜咽”之声,最后轻轻拂过他们两鬓或花白或黑亮的须发,仿佛命运的起浮和跌落,忽上,忽下。
日出月落,又是一次王朝兴衰更替轮回的开始。
这是亘古不变的铁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