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哭喊着,苏从就命人或扶或牵着胆小的妇人,船上百姓,村民,手牵着手,相扶着,攀上船板,沿着一字排开的船板向前行进着。
有胆子大的汉子,少年,一阵小跑,起起跳跳,不过一会就抵达对岸;胆子小的妇人老人和孩子,或在汉子们搀扶相背下,或伏在船板上,颤微微地穿过河泽抵达对岸,继续向东逃去。
芈凰一直披着大裘,怀中抱着静铜暖手炉,立在爵室中,拿着传声筒学着成嘉的样子隔空问话,“苏从,已经转移了多少人?”
传声筒另一头传来苏从嗡嗡的声音,“太女,有一半百姓已经尽数登岸,还有一半,也全部上船,正在排队渡河!”
“好。”
芈凰面沉如水,波澜不惊地看着铁索桥上手正在渡河,或者等待渡河的百姓,对身后的静安命道,“静安,让霍刀他们再坚守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们所有人一起撤离!”
“是!”
静安领命飞奔而去。
成嘉坐于一边,伏案低头看着桌上的司南(春秋战国时期的指南针),快速地在楚国水经图上绘出他们的航线,夜色大雾茫茫,他们必须准确的分辨和计算出最佳的航线才能最快离开。
不知道是河上风大还是如何,成嘉不时捂着嘴发出两声压抑的咳嗽声,面色潮红,裹紧了身上的大裘,芈凰眼睫微微随风颤动,眼底余光浮动,仿佛蜻蜓点水,波澜微惊,紧了紧怀里的暖手炉,突然弯腰,敲了敲他的桌面,“你的茶,要凉了!”
“嗯!”
成嘉轻笑,端起杯子喝上两口,又不知不觉放下,低头继续测算着。
芈凰见此皱眉,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废寝忘食的模样,又屈指敲了敲桌面,双眼微抬,对上她的目光,听她依桌命道,“一口气喝了,再做事!我们还有一个时辰才出发!”
“这是君命!”
他们的目光轻轻对上,快速起身,分开,话落,她转身出去,站在门上突然定住回头又道,“对了,我记得我们之间不是有个老规矩吗?今日,重新约法三章吧!”
“约法三章?”
闻言,成嘉一笑,饶有兴致地等她下文,“怎么约定?”
“为免某人以后不尊君命,本太女不介意重要的事情今日说三遍:我们是同盟,所以你和我都不能有事!”
芈凰下颌虚点,复又说道,“以此,约法三章,不得违约。”
同盟?
成嘉从善如流地点头,一双眼睛亮如星辰,轻笑,“好!”
“那喝茶吧!”
“哗啦啦”的珠帘落下,只剩远去的脚步声音。
女子低头轻轻拨弄面前飞舞的刘海,匆匆而去,“噔噔”的脚步声在船上错乱的呼喊声,喊杀声,喧嚣声中……
一直轻轻回荡。
厅中,有人嘴角一直带笑,羽睫轻闪。
手中握着的茶盏,带着灼人的温度熨贴着掌心,随手捡起几块甜点快速扔进肚子里,充实着饿得生疼的胃,目光却追随着风中立着的女子远去。
女子束在脑后的发丝轻扬,大裘被风鼓起,像是一张网,而他像是一只煽动他的翅膀的飞蛾,努力飞进属于她的那一片时光里。
医老上来换药,还没有彻底推开门又无声退了出去,死死捂着嘴贴在门上大笑。
医童仰着头看着他道,“医老,我们不进去换药吗??”
医老一把捂住他的嘴,“嘘!”
……
昏黄的天色,除了人声鼎沸的大军,四下一片死寂,带着人走进村庄的小黄林,看着这座刚刚被战争洗礼而过的村庄,灰白色的村落,所有的村民已经撤入码头避难,只有小黄狗在村头狂吠。
他手下的士兵揉了揉饥肠辘辘的肚子。
“咕噜”乱叫。
从几家村户的屋子里提着半袋粮食出来骂道,“东郊这么好的地方,后土皇地祇天降的粮仓福地,居然就找到这些村民一点吃剩下的口粮……他们把粮食全带走了,这个冬天,郢都怎么办?”
战争要打,人也要吃饭。
可是驸马攻打晋国,带走了郢都上下的所有存粮,而他们来时匆匆,也只带了一日干粮。
小黄林看着大伙搜刮出来的一点口粮,估计也就够几千人再吃上一顿,剩下的全得饿肚子,“先不说这些了,我们还是想办法再多找些粮食交差!”
“一时找不到就继续找!先把这些牛羊拖走,让大伙吃个晚饭!”刘亦走进村子看着空荡荡的村落,听着大伙的抱怨,嘴唇紧抿命道,然后将小黄林叫来单独耳语了几句。
“都尉,放心,定办的妥妥的!”
小黄林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