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中,烛火随风飘摇,空气中燃起驱蚊的艾草清香,越老带着人抬着一个巨大的沙盘走进这大殿之上,只感觉到一丝丝森寒的目光从左右围绕上来。
他想到刚刚医老因为治疗疟疾提出医案,差点被这些贵人给烧死,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光滑的青石板倒映着他瑟缩的身影,殿外无数的厮杀,呼喊声从远处的城门从山脚下飘来,更让他屏住了呼吸。
他操着一口带着百越之地浓重口音的楚语,小心翼翼地上前说道,“殿下,老奴不擅言辞……请容老奴将我们做的武器和1:100模型带进殿来,诸位将军和大人一看便知!”
芈凰高居上位点头应允。
越老不多话,直接命人合力抬进一个巨大的沙盘放在了会议桌上,范围为郢都至凤凰山地界方圆百里所有山河湖泽和城池村落,其中一峰突起正是他们所在的凤凰山,山头上插满了九尾金凤的小旗,而围着的一堵高墙外面插着许多的战狼小旗。
除此之外一只全副武装由养由基带队的凰羽卫“踢踏”踏步走了进来,列队站成一排,而殿外的广场此时有人在雨中摆上一排木靶。
所有将士团团围上。
好奇看着当中巨大的沙盘。
摸着沙盘上的一草一木一人惊叹,“这是什么堪舆图,真是逼真!”
潘崇也饶有兴趣地上前,看着越老带人迅速地将一个个小型的攻城投石车摆在了狼旗一边,默默点头,然后又将几辆投石车模型放在了他们的城头,和他们如今的数量一模一样,最后拿出十几个形状各异的木器模型摆在了他们的城中,同时目光往肃立在殿中的凰羽卫手臂上的十字弩看去。
若敖子墉好奇地拿起一个像是木梯的模型在手中,折叠又展开,甚至放在会议桌上滚来滚去,问道,“这是什么?……为什么木梯可以折叠,还有轮子可以移动?”
齐达姚军他们也好奇地拿起几个模型翻看着。
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
对此,芈凰没有主动解释,而是由欧阳奈上前将他们这些天收集整理的敌情分发给众人,说道,“这些是这些时日我们收集来的叛军资料,大家看看吧。”
“看完后再议!”
所有人拿过一份抄录的资料。
随着细看,触目惊心。
欧阳奈拿着资料讲解着,“诚如各位所见,这些是我们抓到的一些敌军士兵拷问出来的敌情。首先说一下敌军的情况,老司徒命人把都城中所有的粮食都聚齐起来,为了这一战,可以说他们倾尽所有世家大族的资产要与我们誓死对抗……”
随着欧阳奈声音冷肃地陈述着此战对手的准备有多么充分,而相对于他们却是在仓皇间准备出城迎战,最后结果可想而知。
而相对于欧阳奈的冷然中带着不屑,芈凰此时显得随和多了,环视众将,“既然要出城,可有人敢随本太女正面迎战越椒?”
全场静默片刻,无人主动应答,就连刚刚叫嚣的最厉害的若敖氏也无人应答。
不说若敖谈不懂打战,就连他这样一个门外行,此时都看懂了这份报告,讷讷说道,“太女,越椒狼子野心,心思歹毒,有十万装备精良的大军,可能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静候我们出城迎战,且他们的粮草比我们更加充足……出城迎战我军还要三思而行,做好万全之策再行动!”
“是吗?”
芈凰闻言却讶道,“刚才众位不是主张我们出城吗?”
“姚军?”
“齐达?”
姚军苦着脸道,“可是越椒不仅装备精良,还有老司徒这样无所不用其极之辈作为军师,如今看准我们城中节食之迹,对我们投放各种染病牛羊诱惑民众,致使城中爆发瘟疫,军民陷入恐慌,以此推断,城外说不定还有准备好的陷阱在等着我们出城。”
“可是先前要出城的也是你们,现在说要想想的也是你们!”
若敖子墉最讨厌这样一会打,一会不打,闻言大吼道,“打不打,你们难道就没有事先想好,就在这里争执半日,如今又说不打了,是几个意思?”
“子墉公子,我是出张出城。”
齐达站起来说道,“可是我也知道我们仓促出城,必将面临一场苦战,敌军以静制动,静候我们多时,必然准备万全。”
他并非无知之辈。
虽然他主张出城,可是他也知道出城之路不一定比城中安全,如果没有爆发疫情,他到是愿意保存实力留在城中等待公子回来,里应外合,合围叛军。
可是现在的境况,就是他们每多在城中待上一天,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染上瘟疫。
后果不堪设想。
“那你是要我们出城去送死?”
若敖子墉气道。
齐达哑然。
思虑不周确实是他之过,但是他出城并非为了迎敌,而是为了求生。
但是这话他不能说出。
“子墉公子莫急!”
欧阳奈继续补充道,“我这边还有一条线报,都城中现在所有壮丁都被勒令日夜加紧赶制各种攻城防御器具,深挖护城河,沿徒布满各种陷阱和布防兵力,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等我们出城反攻,而根据可靠消息城中还有三万正规军,若敖越椒另外将拉来的一批壮丁组织成了一只新军,由刘亦及他手下的虎贲统领各自带领。”
“此次出战,我们必须确定我们是正面迎战,还是撕开敌人一侧包围圈离开。因为先前若敖子克在时,已经将凤凰山至郢都一带坚壁清野完毕,我们仓促离开若是携带大批粮草,不说有被劫的风险,也会分散大批的兵力进行保护,必然此战更加艰难,若是正面迎战,那我们也将面临一场旷日持久战。”
众人看着地图和情报都流露出思索的表情,毕竟这是一场悠关全军生死的战役。
如果败了。
越椒岂会还留着他们的性命?
若敖谈听到最后脸色已经惨白无比,他的目光落在被带回放置在殿中的金匾之上,忍不住道,“这是天要亡我若敖氏吗?……”
欧阳奈不答,满面愁容地看着芈凰说道,“所以如何作战,还请殿下作出示下!”
齐达却再度开口,“族老莫慌,出城迎战虽然困难重重,但是只有这样才能给城内的部卒带来希望,否则继续留在城中,我军即使不被攻破也会人心溃散而败。”
“齐将军所言有理,那如何决断还是看太女了。”
潘崇一直坐在芈凰的左下首,静静倾听,将众人的心思看在眼底,含着一丝笑意摸了摸下颌白须,悠然说道,却不发表他的意见。
所有的目光移到女子身上。
女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太师眼底的那丝笑意看在眼中,又不动声色地转头问向成大心等人,“他们都说完了,成左尹,咸尹,尔等还有何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