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丰估算皇上出京巡狩少说也要带三千人,运送一应所需的大车至少要准备一千辆!
韩秀峰大吃一惊,可想到皇上每次从紫禁城来圆明园,或从圆明园回紫禁城那“大搬家”的场面,赫然发现文丰并非夸大其词。
正寻思这队伍该有多长,这一路之上人吃马嚼的要耗费多少钱粮,富贵的二儿子吉祥找了过来,一进门便躬身道:“四爷,肃顺大人差人四处找您都没找着,就差人去找卑职,让卑职请您赶紧去集贤院有要事相商!”
韩秀峰权衡了一番,低声问:“你是咋跟肃顺大人的家人说的?”
“卑职又不是傻子,只答应帮着找,没说您在这儿,”吉祥偷看了文丰一眼,又低声道:“卑职也不是直奔这儿来的,而是转了一大圈,这一路上留意了好几次,没发现有人盯卑职梢。”
“知道了,先回去吧,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你也没找着我。”
“嗻!”
吉祥刚躬身退出正厅,守在院外的小山东拿着一封书信匆匆跑了进来,韩秀峰接过拆开一看,原来是荣禄差人从南苑送来的,说的也是肃顺找他的事。
见韩秀峰把信随手扔到了一边,文丰忍不住问:“韩老弟,肃顺找你一定有急事,说不准是找你商量如何应对西夷,十万火急,你为何不去?”
“大人有所不知,我并非没去过,可去了又有何用!”
“怎就没用?”
“我说的那些他们是一句也听不进去,就算能听进一两句,可做起来却是另一码事。与其去了只能干着急,不如不去!”
“韩老弟,你我受恩深重,正是为皇上分忧的时候,可不能意气用事。”
韩秀峰长叹口气,无奈地说:“这可不是意气用事,在如何应对西夷这件事,我去跟不去其结果是一样的,其实大人您心知肚明。”
“我还真不大明白。”文丰低声道。
“大人,您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韩秀峰不敢跟他猜哑谜,直言不讳地说:“要是没猜错,不管洋人杀到哪儿,不管形势有多危急,总离不开‘剿抚并用’四字,一面让僧格林沁等将士设备,一面命钦差去跟洋人交涉。这边都杀的血流成河了,那边还生怕激怒洋人,命相应官员不得稍涉张惶。”
文丰楞住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要是肃顺奏请命你去他那儿听用呢?”
“他不会这么做的,真要是这么做,岂不是告诉皇上他和郑亲王等人束手无策,只能问计于我这个捐纳出身的奉宸苑卿?更何况走到现如今这一步,就算诸葛孔明在世也没用。他之所以差人四处找我,十有八九是病急乱投医。”
“去是帮不上忙,可窝在这儿也不是办法,老弟就不想知道天津那边究竟是何情形?”
“不想知道,确切地说是不要去都能猜到一二。”
“但闻其详。”
“大沽口一定是守不住的,说不准这会儿海口两岸炮台已经丢了。那么多绿营兵和那么多八旗、蒙古马队都没能守住大沽口,天津一样守不住。至于通州,一样悬!总之,洋人不是长毛,这仗要么不打,打起来只会兵败如山倒!”
想到道光二十二年在广东时的所见所闻,文丰不认为韩秀峰是在危言耸听,正不晓得该说点什么好,小山东又跑回来道:“禀文大人,一个叫文保的求见,说有急事儿。”
文丰缓过神,连忙道:“我的家人。”
“大人尽管忙,下官送送您。”
“老弟无需多礼,实不相瞒,我是让他去打探消息的。”
看着文丰一脸尴尬的样子,韩秀峰意识到眼前这位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不禁提议道:“要不让他进来,听听他打探到了些什么?”
“也好。”
文保跟着小山东走进正厅,恭恭敬敬地行完礼,见他老家老爷微微点了下头,连忙道:“禀老爷,禀韩大人,小的打听到洋人派一万多马步兵,攻占了一个叫石缝的炮台,连直隶提督乐善大人都战死了,僧格林沁不但没打算率兵去把炮台抢回来,还奏请退兵扼守通州。”
文丰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韩秀峰则面无表情地问:“皇上怎么说?”
“听一个在御前行走的朋友说,皇上龙颜大怒,怒骂僧格林沁无能,说通州为京师屏蔽,而天津又为通州门户。若不坚守天津,恐怕通州也难防堵。说炮台虽不能守,但马步官军为数不少,命军机处拟旨让僧格林沁酌量退撤,再图决战。”
“就这些?”韩秀峰追问道。
“不止这些,”文丰的家人擦了把汗,小心翼翼地说:“皇上还命大学士桂良,驰赴天津,会同直隶总督恒福办理夷务,均授为钦差大臣。命刚入值中枢不久的焦祐瀛和张之万、陈鸿翊等人回籍办团练。并命山海关副都统成保暂署直隶提督。”
“还有吗?”文丰也急切地问。
“有,天津海口炮台失陷的消息外头已经传开了,真叫个人心惶惶。估摸着皇上也晓得这消息瞒不住,小的回来前刚命户部尚书周祖培周大人、兵部尚书陈孚恩陈大人和工部左侍郎潘曾莹、右侍郎宋晋,会同五城御史办理京师团防。”
“那么多官军都一败涂地,一帮团练就能打过?再说这会儿让焦佑瀛、张之洞等人回去办团练,来得及吗?”文丰忧心忡忡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