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她日常喝的酸奶牌子,黄酩辞对饮食有些挑剔的要命,有些则是来者不拒,平常人根本不能从饮食中看出她的习惯。
但有心人就不一样了。
她平日里就喝两款纯酸奶,像这种玻璃瓶装的老酸奶一般是不碰的,除非为了那个玻璃瓶。这里和新城的家不一样,要找几个干净漂亮的花瓶比较难。
只不过,她既然已经去过超市了,为什么不直接买几个花瓶,还要非要买酸奶。
八成和“买泡面送碗”是一样的道理。
即便方知晓知道黄酩辞去哪儿了,他现在也没工夫去找她。两位爷爷处理的鱼果然如黄奶奶所说,鱼鳞还留了一小半,就连鱼鳃也没摘太干净。
过了一会,黄酩辞抱着一大束的梅花跑了回来,红梅白梅,还有黄梅。
把几个喝完酸奶的玻璃瓶给洗干净,黄酩辞拿出两瓶,插上吸管垫着脚小心翼翼的走到洗衣台边。
方知晓低垂着眼帘,默默的看她先喂爷爷喝,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当瓶子递到的面前的时候,感觉心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这是在外边,大马路上还有来来往往的人。他知道黄酩辞无心,可这样的理由怎么都安慰不了自己那颗和脑子独立的心。
他不敢看她,低着头喝了一口,不敢大也不敢小,默默在根据另外一瓶控制着力道。
想让她多喂几口,又担心太突兀。
一瓶酸奶用不了几口,等两人喝完,黄酩辞便跑进去洗瓶子折腾自己的梅花去了。
黄爷爷得意洋洋的跟方爷爷炫耀:“看到没,都是一样的酸奶,我可是小辞亲自喂的。”
方知晓的脸有些热,他不是一个轻易会脸红的人,今天这样的状况对他来说实在有些刺激了。
要是明天高考就好了,他想。
酸奶玻璃瓶小,插不了几支梅花,所以黄酩辞这次还特意带了把剪刀去的,细心的挑了几支剪下来的,梅花也不怎么长。
这个小心翼翼透着点精致女孩的举动和当初背着个袋子去公园偷花的行为绝不可同日而语。
每个瓶子里面放一支红梅一支白梅和一支黄梅,高低错落,色彩叫错,煞是好看。黄酩辞笑着选了两个瓶子送去方奶奶家。
“真漂亮,小辞的手可真巧啊。”
方奶奶叠声夸赞,拿起一小碗在灶台上热着的土豆牛腩给她:“来,小辞尝尝。”
祭灶的食物在祭灶之前是不准动的,但有些长辈疼爱小辈,就会在食物盛碗时特意在锅里留下一点,用另外的碗装起来让他们解解馋。
碗还是温热的,土豆焖的绵软,牛肉咬起来也不费劲,黄酩辞咬了一口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好吃!”
老人们辛苦做菜做饭要的不就是这样一个效果。黄奶奶和方奶奶开心的聊天做菜,还有黄酩辞在一旁夸赞,等到夜色降临的时候,两人直接把她给喂饱了。
抱着菜,黄酩辞和黄奶奶一起回去,外边天气晴朗,漆黑的夜空中没有星星,但是马路两边黄色的路灯洒下温暖的光芒,就连冬日里的寒冷都被驱散了。
黄家门口挂起了灯,黄爷爷拿着水管正在冲刷石板和地面,方知晓拿着一个竹扫把在扫地,而方爷爷,正在不远处抽烟。屋子里已经收拾妥当,不过还有几个菜还没有盛出来,黄奶奶进去把菜分好让外面的祖孙两人带回去。
马路上陆陆续续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大年三十,在外忙碌的一年的游子们回家了。
“等会儿……”黄奶奶刚说了开头,就见外面停下了一辆车,黄继奇和徐英提着大包小包下来。
她忍不住笑道:“得,人到齐了,我们也要开始了。”
方知晓有些不舍,其实也就分开几个小时。刚才他弄鱼的时候黄酩辞也不在,没感觉有什么不对,但此时,他很不舍。
因为到了此刻,是两个家庭的距离。
祭灶结束后,黄奶奶把那条黄鳝拨了一半,本来是打算让黄酩辞送去的,但她打死都不肯去。
那东西,活着和熟的一样可怕。何况她奶奶为了好看,尽量保持着黄鳝的形状,黄酩辞看一眼就起一身鸡皮疙瘩。
最终只能由黄继奇去送了。
过年期间,除了吃吃喝喝睡睡玩玩,最重要的就是压岁钱。
因为昨日黄酩辞和父母提了一句方知晓没有衣服的话,徐英晚上来的时候不仅带了她原本买给方知晓的衣服,还特意去买了一整套。
对此,黄酩辞收到了方爷爷给的一个超厚的红包。
就算来自父母的压岁钱被减半了,她今年收到的压岁钱比之前两年加起来还要多。
不用攒钱就可以买心仪的平板了。
从茅山回来后,黄酩辞便一直在数钱。
方知晓看她财迷的模样,心里软的一塌糊涂,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阿姨对你挺好的,不没收你的压岁钱。”
黄酩辞立马抬头:“谁说的,第二学期开学学费要我自己出的。”
“那也够了。”方知晓看着那堆红彤彤的钱,“反正下学期你吃饭我包了,也不用多少生活费。你是打算存起来还是去买平板。”
黄酩辞道:“随口一说而已,我顶多就吃你几顿,怎么可能整个学期让你请客。”
方知晓不答。
黄酩辞轻轻叹了口气:“本来我想买平板想的都快魔怔了,结果现在有钱了,又有点犹豫了。”
方知晓问:“犹豫什么?”
“买个平板无非是看电影玩游戏,仔细想想作用真不是很大,而且我手机也能玩。”黄酩辞盯着那堆钱,“虽然我爸妈不会说什么,但我要真花这么一笔巨款去买个平板,内心会有……一点点点的愧疚。”她用小拇指尖比了比,示意只是很少很少的一点点。
方知晓微笑,他的女孩,哪怕再嚣张也掩盖不了善良柔软的内心。
“等以后再买吧,现在买了你也没多少时间可以玩。”他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这种电子产品更新换代很快的,你不玩放着放着就过时了。”
黄酩辞点点头:“也对,现在买挺划不来的。”她把钱收起来,打算找个时间去存起来。
楼下吵吵闹闹的,来了不少亲戚,还有两个小孩。黄酩辞不想带小孩,就和方知晓跑上楼躲着。
这样的日子一眨眼就到正月十五了。
新城有元宵花灯的,这本来是一个很好玩的时刻,偏偏一中二中的开学日期都是正月十六。还不到九点,徐英就发来了夺命连环电话。
三人手里各自提着一个花灯,黄酩辞手里的是条鱼,董初梨的是只小白兔。
至于方知晓,他找了许久都找不到符合自己的,愣是被黄酩辞塞了一个猪头的。
“那我们回去吧。”董初梨见黄酩辞一直接电话,提议解散,“我妈估计也快打电话来了。”
黄酩辞不乐意:“才刚开始呢,现在回去多扫兴。”她灯谜都没猜几个,现在去兑换的估计没什么好东西让她选。
而且,好东西都在后面的。
可谁让学校明天开学呢?
这个时间段真是太可恶了,不仅高中,瑞和初中也是一样的。元宵节那天从来不让人玩尽兴。
“那就再往前走会。”方知晓见黄酩辞实在不乐意,“去前面在看一会,我看着时间。回去就说打不到车,现在这样也是正常的。”
“行。”黄酩辞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牵着董初梨的手继续往前走。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当董初梨接到电话的时候,她没有黄酩辞的胆子,三人只好原路返回坐车回去。
这或许就是所有小孩的通病吧。
在他们小时候,元宵节是无法尽兴的,当他们长大后有了自己的时间,却又对那花灯失去了兴趣。
也许因为那点无法尽兴的缺憾才会让人越发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