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们家不缺钱啊!可我看小虎身上的衣服,顶多就几十块。”
“所以这才叫低调,这才是真正的好家风。你想想咱们破李丽红那案子的时候,小虎说摔就摔,腿上那么大的一个伤口,人家没叫苦叫累,也不搞特殊待遇。根本不像外面那些官二代、富二代,张口就是爹妈,张口就是钱。”
……
虎崇先坐在沙发上。
这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浑身上下透出浓浓的军人气息。他脸上的线条坚硬,显出刚毅的气质。因为是在家里,衬衫风纪扣敞开,却保持着笔挺的坐姿,不怒自威。
与雷跃等人分别打过招呼,看着走到面前站定的儿子,虎崇先用严肃的目光盯了他很久,一直没有说话。
李静兰在旁边有些发急,连忙走过来劝道:“大过节的,小雷和他的同事都来了,有什么话晚上再说。”
虎崇先看了妻子一眼,淡淡地说:“这些事情用不着你来教我。”
虎碧媛夫妇中午就到了。她走过来,在父亲身边坐下,挽住虎崇先的胳膊:“爸,小弟他不愿意当兵,可他也没干坏事啊!当警察多好,你看看雷大哥,就是最好的例子。”
虎崇先把胳膊从女儿臂弯里抬起:“去,把我的外套拿来。”
雷跃等人完全插不上话。
李静兰不知所措:“这都快吃饭了,你要去哪儿?”
虎崇先从沙发上站起,深深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儿子:“走吧,跟我出去一趟。”
……
虎平涛跟着父亲,一路来到了军区资料部门的对外宣传室。
这是一个占地面积两百多平米的大房间。雪白的墙上挂着军内宣传资料,从南昌起义到建国后的自卫反击战都有。主要是人物图片,还有相关的介绍。
大厅里陈列着很多旧物,从红军时期的军号、步枪、碗碟,到JF区时代票据、刺刀、军装,直到现在的军衔标示,以及近年来军区比武排名成绩,多达数百件。柜子和桌上有玻璃罩隔灰,擦抹的干干净净。
这里对外开往,任何人都可以进来。附近的学校也把这里当做第二课堂,经常有学生过来参观。
虎平涛来过这里不止一次。
虎崇先站在二号陈列柜前,久久注视着放在白色平板上的一顶旧军帽、一个旧水壶,还有一个明显被火烧过,表面斑驳的五角星帽徽。
“还记得小时候我让你看的那本书吗?”虎崇先没有转身,虽是问句,语气却很严肃。
虎平涛认真地回答:“记得,《高山下的花环》。”
那是他少儿时代的启蒙读物之一。
“你长大了,有些话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虎崇先缓缓转过身,注视着儿子的目光很复杂。有期待,有责备,也有不满和焦虑:“你怎么看赵蒙生这个人?”
(注:赵蒙生,《高山下的花环》主角。)
虎平涛微微一怔,年轻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父亲会提出这个问题。一时间不知所措,各种念头纷扰。看着身穿军服神情严肃的父亲,再看看陈列柜里那些被打上久远时间烙印的遗物,虎平涛隐隐感觉抓住了某种要点,只是在父亲的威严气势压迫下,竟有些难以启齿,说不出话来。
“那是个特殊的年代。赵蒙生代表了一类特殊的人,那就是高干子弟。”
虎崇先的声音很平淡,没有刻意加重语气:“打仗就意味着要死人,可是不打仗又无法保证国家和平。我为什么一直让你看那本书?还让你写了很多读书日记?就因为你是我儿子。”
“自卫还击战的时候,我只是一个副团长。那场战役有多残酷我就不说了,共和国的军人没有一个是退缩的。普通士兵很勇敢,高干子弟也没有孬种。当然,我说的不代表所有人,但大部分人,尤其是我知道的那些,都是好样的。”
“甲一百六十师师长是我的老上级。他把儿子从后方基地调往前线,不幸牺牲。”
“毛军长的独生子参战后打前锋,被地雷炸断双腿,也牺牲了。”
“余伯伯你是认识的。他的大儿子打高坪的时候牺牲了,老二掩护部队撤退,也战死了。”
“还有东江省的宋伯伯,他当年是甲二十二师的副师长。他的儿子,两个侄子都战死了。老宋每年清明都要来咱们滇省扫墓,只为了看看他死去的亲人。”
“有些人生下来就有特权,比如赵蒙生,还有你。”虎崇先用锐利的目光注视着虎平涛:“从副团长成为司令员,我带过很多兵,见过各种各样的事。求我帮忙办事的人太多了。有人不愿意退伍,想当义务兵;有人想升职;还有人谋求更好的位置……我只有一句话:按规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