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珏眯眼道:“王大人说的,兰某更听不懂了。”
王砚嘿然道:“佩之你别恼,我只是玩笑而已。”
兰珏悠悠然道:“若是墨闻兄知一些朝廷典册未收录之事,兰某却是感激不尽。”
王砚抚掌:“这般爽朗的态度,方才是佩之。我认识的人里,或有知一二的,待去打听打听。”神色忽又一变,“是了佩之,你有无听说过邓绪的动向?”
兰珏道:“王大人,兰某这种谨慎做官的,若能一世不沾大理寺,便愿天天烧高香哪。岂能了解邓大人的动向?不该是贵部与大理寺来往密切,互通有无么?”
王砚道:“是我糊涂了,只是问问。”不再多言,继续和兰珏一道缓缓前行。靡靡落雨渗透官袍。
雨细既可湿衣,小县焉不能翻出大浪?宜平县,竟是个出人物的地方。
张屏回到宜平县内,邵知县对他未到衙门应卯的这几天只做不知,不闻不问,但衙中同僚总有一两个眼中不顺。
“张县丞在县里,究竟做什么的?来了也有不少时日,大人只让他编个县志,话倒说得大,御史大人亲编的方志他都嫌繁琐,说要精简。简来简去,至今连个序尚未出,界图也没画。连着数天不来应个卯,跟大人告假时亦含糊其辞,到底有何盘算?”
“尚书大人的门生,行事自然与他人不同。顶头自有金光照,与我等不是一片天哪。”
“大人虽仁德宽厚,但规矩总在,不可纵一而破律。”
邵知县笑眯眯道:“张大人还年轻嘛,又刚得了官职,总得适应一段时日。本县相信,张大人对其司职之事,热忱不下吾等,只是一来张大人性格较为内敛,有热忱亦未形于色,年轻人嘛,处事不像列位这么周到。二来,刚到任不久,可能还没完全找对方向,慢慢来,本县相信张大人必能为宜平做出卓越的贡献。”
李主簿道:“大人说得甚是,张大人这些日子县志虽未纂出多少,对查典册倒是很上心。查了前县志查户籍,查完户籍查税册,官粮出丁亦未少过,好似还要瞧瞧武备记录。考究之细,值得称道。”
李主簿说的这些,邵知县自然早就知道,起初亦曾捏过一把老汗,但宜平是个小县,邵知县又自认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星星点点之数,尚不足以聚成湖海。张屏找过前县丞问话,执著的似乎是旧事。
前几天得知张屏去了京城,邵知县就更放心了,自己这只小虾米,根本不值得吏部御史台的大人们瞥一眼的,如果张屏是去州府,倒真得掂量掂量。邵知县再请陈筹吃了一顿饭,略微一探口风,发现张屏兴趣所在,好像是辜家庄那一块儿,便彻底放开了怀抱。
若待到尔等来点醒,本县的乌纱还戴个甚?
邵知县呵呵道:“田赋积贮、人丁物产、营额奉饷,皆是县志中必要详录的,张大人如此认真细致,尽责之态度可见一斑。”
李主簿等见左右敲桩也惊不动狡兔,只能各自作罢。
邵知县又踱去卷宗库,关怀了一下正扎在旧册堆里的张屏。
“张大人哪,做事可徐徐而来,缓缓渐进,不必太急赶。晚上切莫再熬夜了,元气固则精神满,精神满了,才好做事。”
关爱之深切,连在旮旯里帮张屏翻找的陈筹都暗暗抖了一下,待邵知县走后,悄声向张屏道:“知县大人别是以为你是京里派来抓他小辫子的罢。你走的那几天还请我吃过饭,乖乖,一大桌子菜,还敬酒夹菜,差点把我吓趴到桌子底下去。吃的那几口,积在心里好几天。”又道,“对了,我吃的这一顿,不会算在你头上,说你同什么或为官那什么吧?”
张屏深深看着他道:“不会。”
陈筹咳了一声,挪开眼。还有一件事,正闹得他浑身不自在。就是,张屏从京里回来后,有点奇怪。
陈筹确定不是自己多想或过疑,张屏好像……总在看他。
只要与张屏在一处,张屏的目光好像就总挂在他身上。陈筹有意无意抬眼转目,便能与张屏的视线相遇。相遇之后,张屏也不闪不避,继续与他对望,眼神深邃。
陈筹浑身就跟长了刺一样,很是难受。他试图不在意此事,也不怎么看张屏的脸,但仍能无时无刻感觉到张屏的凝望,就像黏上了蜘蛛丝一样,挥之不去,如影随形。
张屏还问了陈筹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