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筹回头一望,乱雪眯眼,道路上空空如也。
刚才的樵夫,居然不见了!
陈筹生生打了个寒战。
大雪中的人,能走多快?
四周并无可遁形处……
那樵夫竟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玉皇大帝,元始天尊,阿弥陀佛,不要自己吓自己,不要自己吓自己……
陈筹缩缩脖子,又仔细看了看那屋舍。
还在。
说不定,是雪里视线有碍,说不定,樵夫所指,就是他家。
撑着再走十几里路,恐怕困难,总不能夜半冻死在雪地里吧。
陈筹一咬牙,继续牵着马,一脚深一脚浅地朝那屋舍走去。
待到了屋舍近前,陈筹的手一软,松开缰绳,马轻嘶一声,陈筹牙齿咯咯撞了几撞——
门洞大开,残窗破瓦,蛛网处处张挂。
分明是一座破庙!
陈筹再度心里默念,不要自己吓自己,不要自己吓自己……阿弥陀佛,无量天尊……莫要疑心好人好意。破庙可避风雪,总比冻死在路上好。既来之则安之,天已快黑,别处也不可去之……
来回念了几遍,方才坚强地抓起缰绳,牵着小马到了廊下,将马栓在柱子上,猛吸一口气,腿一抬,迈进门槛。
未闻异声,未见异象。
殿内正中高台上,立着一尊神像,应是个土地之类,台前残破蒲团。陈筹自向神像祷祝了一番——
小生陈筹,途径宝地,恰逢风雪,不得以借宿庙宇一宿,谢尊神庇佑,无香火供奉,唯心意敬之。
祷罢,四下一转,发现此处可能真是樵夫猎户常歇脚的地方,靠内里的地上有火堆灰烬,另有不少树杈木棍,甚至还有口小铁锅,另一些些拔下的野鸡毛等物,几个破蒲团儿没多少灰,像常有人坐,靠着墙角避风处还有个拿门板铺干草做成的草铺。
陈筹松了一口气,又复欢喜起来,拢了剩下的柴生一堆火,将包袱里冻挺了的大饼放火上烤了烤。拿小铁锅化开雪水,自己喝了一些,剩下一些留着饮马。将小马牵进殿内另一头的柱子旁拴好,抓了些干草,也不知道它吃不吃。装着一肚子热食躺到草铺上,抓些草盖在身上,再压上毡斗篷,竟有种连住皇宫也比不得的美满。阖眼入梦。
酣梦中,居然一点也感觉不到寒冷,还微微有些热,欲翻身,但觉胸口沉重,竟未翻得,抬手一拨,触手毛茸茸的。
陈筹迷迷瞪瞪睁开眼,两盏幽幽绿光在鼻尖处亮着。
陈筹与之对视片刻,绿光微微闪烁,胸口沉甸甸的蠕动了一下。
陈筹陡然一惊,清醒过来。
他的胸口压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陈筹浑身都麻了,张着嘴,居然发不出声音。那东西站起身,抖了抖毛,黑暗中,只能见其尖尖的双耳,湛绿的眼再一闪,陈筹觉得有热热的气息哈到自己脸上,继而口鼻处有温软湿润之物一扫,应是那东西的舌……
陈筹两眼向上一插,再度陷入黑暗。
许久许久之后,陈筹的四肢忽而抽了抽,猛地睁开双眼,一骨碌弹起身。
四周明亮。
包袱好端端摆在草铺旁。火堆残灰、蒲团、小锅、神像……小马正甩着尾巴嚼草,一切都无异样。
陈筹怔了半响,才长吁一口气。
他翻身坐起,忽而僵住。
他身上盖着的,竟不是那件破毡斗篷,而是一件黄褐色的棉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