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言谈,不可冒昧打扰。张屏再看了看廊下兰珏,正要和柳桐倚一道往内院中去,与柳远兰珏说话的稽勋司郎中潘绚却瞧见了他二人,道:“那边好似是二位大人的贤侄柳断丞。”
柳远和兰珏都侧身看去。阶下小吏忙传递眼色,向张屏和柳桐倚示意。
张屏跟着柳桐倚停下脚步,向三人施礼。柳远道:“都遇上了,还站这么远作甚?”
柳桐倚方才先走上前去:“三位大人说话,不敢唐突打扰,故未问安,望请恕罪。”张屏跟着他又向三人再行礼。
潘绚笑道:“是了,大理寺曾知会过,今日为些事务要来找本司。竟是让柳断丞过来。恰好兰大人也在,真真巧极。”瞧着柳桐倚身后的张屏,却有些疑惑,一个地方从七品的县丞,怎会出现在吏部之中?正要询问,兰珏已含笑开口:“是甚巧。”视线掠过柳桐倚,看向张屏,“更巧是你今日也在此。你二人乃是一同前来?”
张屏躬身:“下官来领调任文书。”
柳桐倚亦躬身:“下官在衙门外遇见了张县丞,就与他一道进来了。”
柳远道:“哦,你便是那新任丰乐知县张屏。”
这次王砚和冯邰抢案呛起来,皇帝将陶周风的爱徒丢到京兆府做知县和稀泥一事,柳远自有耳闻。听到张屏这个名字,总觉得耳熟。
后来皇帝居然为升任一个知县下了道圣旨,大理寺又将张屏协办谋逆案的功绩送到吏部,让加进张屏档案,证明他当得起圣旨封赏。“会办案”这个关键点终于触发柳远想起,这个张屏,正是那个协助办了今科进士被杀一案,将陈子觞的旧案再度翻出,还因此得功名,成了父亲的爱徒陶周风门生的年轻人。
原来就是他。
才刚要上任,玳王便被流放到他所辖之境,龚尚书离京时,还要从他的县境中经过。
因此柳远不得不亲自叮嘱下属,务必以领迁任文书为名,着他到吏部来一趟。
柳远打量了一下张屏,看着倒是踏实。
“不曾有人接引你进来?”
张屏再躬身:“承蒙传召接引至京,一路照拂。今日是自己过来的。”
柳远微微颔首:“哦,虽然我部文选司主升调,但你应去验封司。”
张屏一揖:“多谢大人指点,下官这就过去。”
柳远又道:“在行馆住得可还习惯?”
其实张屏被柳桐倚带进来,连个引路的人都没有,兰珏、柳远和潘绚三人余光一扫就看出究竟。以三位大人的身份,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当入眼。但柳远是清官,极看重名誉。兰珏站在这里,方才又似有似无地点了一下。此事他更必须过问。
原来柳侍郎这么亲切和气,还关心自己住得好不好。张屏垂首道:“下官未住行馆,就在明华坊暂赁一舍。”
柳远双眉微皱。柳桐倚看向张屏:“啊?那刚好,我在宜和街那一带住,离明华坊不远,张兄你若不嫌简陋,这两天就到我那里吧。我自己住着怪冷清的。”
兰珏含笑望着柳桐倚:“你不在大宅中住了?”顺势替柳远再下一段台阶。
柳桐倚笑嘻嘻道:“嗯,离衙门近些,早上能多睡一时。”
柳远拧眉:“且无人看管,好尽情淘气,横竖是有俸禄拿了。”
柳桐倚低下头。潘绚道:“若小柳断丞还叫淘气,天下可没有端正少年了。”
柳桐倚一揖:“谢潘伯父谬赞。”
柳远冷下脸:“伯父都叫上了,还有没有一丝衙门的规矩。快向潘大人赔礼。”
柳桐倚立刻再一揖:“下官一时忘形,望潘大人恕不恭之罪。”潘绚忙称不用,柳桐倚又揖道:“几位大人言谈要事时冒昧冲撞,之后又言及私事,屡违仪规,诸多冒犯,不敢求恕。暂兢兢告退,待稍后再来领罪。”
柳远板着脸道:“便饶你此次,且退下罢。”
张屏随着柳桐倚一道施礼退下,临行前又看看兰珏,兰珏向他微微一笑,亦未多言。
退到回廊另一端,有小吏迎上,引张屏去验封司。柳桐倚得到稽勋司等潘侍郎回来,不能相陪,向张屏道别,又问他到底住在明华坊哪处,约了晌午一道在酒楼吃饭。
张屏道谢别过柳桐倚,随小吏前去验封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