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道:“回禀侍郎大人,观中只供奉慈寿姥姥神座。”
王砚道:“哦,本部院听说,修道派系颇多,似道长这般,只在这小小观中,不拜玉皇三清,岂不怕耽误修行?”
住持躬身:“回大人话,此身就在天地内,随处可拜,三清自在心中,持静持明。”
王砚笑道:“妙哉,请教住持尊号?”
住持道:“方外之人,不堪尊字,贫道野号静清。”
王砚又呵呵一笑:“妙,妙。那本部院便不打扰道长清静,既在天地之内,我便随意走走。”
住持道:“无量寿福,侍郎大人洒脱,贫道也不絮叨了。”躬身告退。
王砚又瞥了一眼张屏和谢赋:“这个住持找的,还有点意思。”
张屏没吭声,谢赋平静地道:“因是要在此当住持的,得撑得起门面,相看许久才找了这位,钱也比旁人多了许多。”
王砚眉毛一抬。
谢赋又道:“这静清住持原是京中上化观中道人,未来之前,是在大殿知客,来历应可查到。”
王砚嗯了一声,抬腿往内院去。张屏和谢赋默默跟上。一个随从凑到王砚身边,笑着道:“方才大人与那些道人的言语,真是太有智慧了!既有面子,他们又不会再来打扰,大人太高明了,小的真是钦佩得话都说不出了!”
谢赋不禁抬眼,脚步微缓,险些在凸起的地砖上绊了一下。
张屏继续不吭声地朝前走。
王砚呵呵一笑:“这算什么。小事尔。”
那随从搓着手笑:“是,是,对大人当然是小意思,可小的又见识到了大人的卓然!”
王砚淡淡一笑,踏上台阶。
到了后院,进了埋着灵棺的大殿,王砚也不多说,随从们更不废话,叫上后面尾随的侍卫,一些把守殿外,一星星尘埃也不得飘进了门缝打扰侍郎大人参悟道法。另一些进来帮忙,取出包在布套里的铁锨锄头,立刻开挖。
谢赋当年翻修慈寿观,只是将大殿扩大改修,殿内正中,埋着慈寿姥姥灵棺之处,从未动过。
灵棺之上有一神台,上有一尊慈寿姥姥的木雕神像,石台上刻有铭文。
谢赋道,木雕像本就是慈寿观内的。最初观中也只有这一尊神像。外面瑞气千条的大金身都是整修时才建的。
当时这殿中,只有灵台,上面挂着一幅卷轴绘像。整修时工匠们把灵台稍微加宽了一些,外面包一层汉白玉片。
侍卫们麻利地把木像抬到了一旁,迅速凿开灵台。张屏绕着木像看,王砚不屑与他同看,便将谢赋又唤道墙角,问他些慈寿观之前的事,无视张屏向这方支楞着的耳朵。
“昔年悬挂的卷轴你可有留存?”
谢赋恭敬道:“回禀大人,那是件旧物,观中旧物,下官都命人特用一屋存放,有些还按原来布置摆放,留待参拜者观看。”
譬如那屋子门口,他特意让道人们摆了张旧桌子,上面放了以前道观中的旧香炉,既阻挡了香客入内观看,触摸损坏旧物,到门口的香客还会主动往香炉内放铜子儿,人旺的时候,一天到中午之前,能满满堆好几炉。
唉,那时的他,是多么分毫必算的一个人,此时想来,悔否?
不,不悔,但,又想淡淡一笑。
“大人!”王砚随从的一声呼唤,打断了谢赋的思绪,“出来了。”
王砚微皱眉快步前去:“刚到地皮,你说出来了?”
张屏已先一步站到了“出来了”之处,一脸王砚想把他一脚踹开的模样凝望地面,王砚一跨步到近前,目光越过砖土堆,怔了一下,转目望向跟来的谢赋:“这个,你不知道?”
谢赋愣了。
“下官当日整修此地,县民聚集,下官乃是让道人一旁念经,方才加宽修整了此台,未敢多动,不曾想……”
不曾想灵台下,竟不是直接埋着棺材,而是有一扇门。
门扇外层是铁,上刻几行字——
入者生,入者死,生生死死死死生,不生不死无死生。
张屏蹲下身摸摸门扇:“葬殓之处,不应用铁门。”
铁,和棺材上的钉子,不一样,似是一般的铁。
王砚一摆手:“连对仗都没有,什么颠颠倒倒的,开!”
侍卫用铁锨一撬,门扇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