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屏没出声,谢赋心中轻轻一叹,躬身脱开张屏搀扶:“谢侍郎大人关爱。此乃下官接待不周,这就去安排。”
幸亏又在这个时候,有侍卫提灯笼来转禀,住持欲奉素斋,请问可否让观中道人预备。
王砚的随从道:“我们侍郎大人不想麻烦诸位道长,且明日还要供奉太后娘娘祭礼哩。”
谢赋也不指望张屏了,忙又躬身道:“慈寿观中有专为香客而备的米粮菜蔬,下官这就去安排人借厨房一用,不会打扰道长们清修,亦绝不污观中清静。只是仓促备之,粗陋茶饭,望侍郎大人莫要怪罪。”
王砚的随从笑道:“我们侍郎大人外出办案时,吃住都与我们这些人一起。”
谢赋又表达了一下对王侍郎的敬仰,立刻去办。王砚的一个随从道:“小的同大人一起罢。”
王砚吩咐侍卫仍要好好把守慈寿观,勿让任何人打扰清静之地,尤其后面这座大殿。张屏沉默着随王砚一道离开观内,却见观外空旷处灯火明亮,冯邰坐在一个马扎上,面前摆着一可折叠的小案,正在看阅文书,县衙衙役与京兆府侍卫侍奉左右。
王砚行到近前,冯邰方才合上文书站起:“王侍郎验的如何了?”
王砚瞅着冯邰手中文书笑呵呵道:“尸首已验好了?我还是比不上敬农快。”随从左右将之前在坑洞石棺中取得证物捧给冯邰。冯邰身旁的随从接下,冯邰淡淡道:“天色已晚,待明日再详验。”略一点头,京兆府的侍卫将一本册子呈给王砚。
王砚接过打开,张屏在王砚侧后方瞅着,纸页上绘着一仰一趴两人形,手臂、腿、手腕脚踝和背部均圈了红。
王砚道:“此女生前受过刑?”
冯邰道:“有伤,尚不能断定因何而致。王大人那里有何发现?”
王砚仍不回答,侧回身看慈寿观方向,又转头看冯邰:“敬农你别急,一道查的案子,我怎会将查的东西瞒你,等一下一定告知。”
冯邰面色平静道:“是王侍郎多想了,本府既答应王侍郎参与此案,岂会疑之。”
王砚一笑:“敬农信得过我就好。”远远两盏灯笼自慈寿观处遥遥而来,却是谢赋与王砚的随从安排了做饭的事,赶过来了。
两人向冯邰与王砚见礼,平身之后,王砚环视四周:“方才随本部院下去的人,都在这里罢。”
谢赋与几人都应声行礼,张屏亦躬了躬身。
王砚又看向冯邰:“这次我出来,没带几个人。我看老冯你带的人挺多的。”
冯邰道:“王侍郎说这话怎的?”
王砚道:“不怎的,想跟你借用用。”一转身,“来人,将这几人,除了姓张的这个,暂都先押起来!”
谢赋仿佛瞬间魂魄出窍,愕然怔住。
张屏向前一步:“侍郎大人,棺盖上的字,与他们无关,不是新刻。”
王砚眯起眼:“你倒是总爱在这样的时候出头,何以见得?”
谢赋这才幡然醒悟,方才在坑底,王砚看似对那几行诗诀不介意,实际早已疑心有人弄鬼。自己与碰过石棺的人,都在其怀疑之中。
张屏道:“来不及。”
王砚道:“所谓障眼法,就是为看似不可能之事。这世上有药剂可以化石,只需一铁印,刻好文字涂之,印出字迹,再封蜡油,手若够快,瞬间足矣。”
张屏道:“但情理不合。”
王砚瞳孔一缩:“哦?”
张屏抬眼看他:“若这几人中,真有案犯欲在故弄玄虚,必是将词句引到古井女尸身上。”
王砚道:“难道不是?那几句的字词,与甚么坐山高观水长之句重合甚多。”
张屏道:“看似相合,但说的不是一回事。坐山高观水长之句是假作女尸显灵的伪句。道家男女修行之法有别,金丹泥穴等句,乃男修之要。大人之前在坑中打断下官,应是也早已看出,石棺中原本……”
王砚道:“罢了,你随本部院那边说话。”
张屏默默住口,王砚看向冯邰:“敬农,可愿也暂移尊步?”
冯邰皱眉,看了看张屏,却未作声。
王砚率先大步往空旷处去,三人到得一处只有草没有树的光秃秃空地,王砚挥手令其余所有人都退到数丈外。
冯邰缓声开口:“王侍郎挖出的那口石棺中,究竟有什么?”
王砚干脆地道:“什么也没有,空的。有些赤色粉末,大概就是你验的尸首躺在那石棺里时落下的,只是我凭空推断。冯大人可以验证。只是那口石棺是个椁,里面本还应该有口棺材。”
冯邰道:“哦,然后棺材盖上,还有几句话?”
王砚点头:“不错。而且那棺里睡的,原本应该是个男人。”
冯邰不禁皱眉,王砚一抬手:“老冯,且慢。这不算凭空臆断,你手下这个张知县手里,定还有实证。”说罢饶有兴趣地看着星光下张屏的轮廓,“既然你不让本部院抓人,就别把知道再藏着掖着,将古墓之事说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