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昧盯着纸咬指:“三横逢一纵,弓木遇长才,是不是一个王字和一个张字……”
屋中有些人是第一次看到几句话,顿时觉得周围空气有些寒凉。
王侍郎的王,张知县的张。
确实是这二人打开了石棺。
难道,多年之前,石棺的主人,早已预料到了一切?
兰珏道:“这几句读来很有些意思。不过按照并没什么来解释,三横一纵,弓木长才,乃是弄玄虚写谶语的一个寻常手法。王、张二姓是大姓。入墓启棺,一个人必然不行,得要一群人。众人之中,十之八九,会有一两个姓张或姓王的。这样便能对上了。”
张屏点点头。
谢赋行礼:“下官斗胆请问,那为什么不用李或赵?”
兰珏道:“或许是三横一纵,弓木长才两句与整体更搭,韵也对。只是本部院的推测尔。”
张屏又点头:“下官觉得大人说得对。”
兰珏端详纸上:“诸多玄虚词句,若是推敲地形,松、云、岳、太白,都是高处,应是一山也。”
谢赋淡淡道:“禀二位大人,本县境内,从古到今,只有寿念山一座山。”
兰珏道:“洞章书玄虚,临岳观太白,直解可以解做一个山洞,能观太白星。而直把天门开,送我归阙台两句,可看做山顶。”
张屏再点点头:“嗯,所以才假借扶乩,把石棺运上山顶。”
重葬与修庙,其实都是为了再挖挖山顶。
谢赋听这么一说,想到慈寿观大殿下的那个存放石棺的地洞,方位与这两句十分对得上,不禁浑身毛孔一紧。
“下官再斗胆请问,大人的意思是,这几句话不是我等先发现,当时凶手也知道了。那为什么凶手不毁了棺盖上的这几句话,还要用蜡封住,再让别人发现?”
无昧道:“贫道逾越插一句,可能他们也没想过后面还会有人开吧。且那石棺的确玄妙,常人亦不敢擅毁之。”
张屏立刻道:“否。凶手杀死石椁中女子时,并未发现盖上的字迹。”
如果发现了,他们会立刻解句,并挖掘寿念山顶。
而寿念山顶,是在石椁被村民挖出,要依照做法事的道人扶乩的内容,迁葬古井姥姥仙身时,才动土。
“依事实推测,这几行字应是那个扶乩的道人假作法事时,偶然发现的。这些字迹并未被毁掉,而是又用蜡封住,可再推测,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的同伙,而是编了其他理由。”
无昧、谢赋等人都是一脸懵懂。
兰珏看看他:“若是冯大人在此,该要问你这般推测还有无别的论证了。”
张屏道:“下官查了卷宗,那道人道号虚真,后来便是慈寿观的住持。挖出石椁之后的法会及慈寿观建成后几次进献童男的大祭皆是由他主持。他在慈寿观内住了十几年后死了。不过庙观册上,并未录他之前来历,幸亏刘主簿查到了祭祀卷宗。”
张屏取过一本旧册,翻至某页——
上化观虚真法师主醮事。』
“挖出石椁的旧屋原主蒲定,曾被指杀害京城上化观的一位道人。这位虚真亦是上化观道人。旧屋附近新挖出的三具尸首,有两具身着道服。”
无昧叹息:“听来上化观和这里,甚有宿缘。”
谢赋又淡淡道:“如今慈寿观的住持静清,亦是上化观道人,乃下官亲自请来,再续前缘。”
张屏道:“谢大人只是无意做成此事,与你无关。”
谢赋不禁又深深看看张屏。
兰珏揉了揉眉间:“本部院听着还是有些懵,但这虚真确实可疑。”
张屏道:“下官推测,虚真是在装神弄鬼绕着石椁作法的时候偶尔发现了棺盖上的字迹。”
做那法会时,几次扶乩不成,而后才出来了指向寿念山的乩语,乃是虚真在拖延时间。
遮住字迹的油蜡方正,像是用铜印蘸热蜡扣上,这种没有刻字的铜印,是法器的一种,亦只有法师才有。
“建议将石椁运到山上及山顶的风水阵,应该都是虚真的主意。众凶手中,唯有他有这个能力。风水阵,是虚真糊弄其他凶手,掩饰自己真实目的的幌子。下官看了庙观的记录,虚真死前,遗言‘未解,命也’,座下道人以为这是道长悟道之言,但下官觉得此话证明他一直没找到宝物。那么,棺盖上的几句话直解做寿念山顶,恐怕不对。”
厅中诸人都定定盯着张屏。
兰珏皱眉:“你说……虚真是凶手?”
张屏嗯道:“下官在等证据。不是主凶亦是帮凶。”
“你觉得凶手不止一个人?”
张屏抬起眼皮,深深看着兰珏:“正如大人方才所说,寻宝入墓,一个人必然不行,得一群人。”
油灯昏暗的火苗微微摇晃,兰徽感到衣摆动了动。
他低头,是那条黄狗正咬住他的衣摆拉扯。黄狗嚼嚼他的衣角,将上面泼洒的汤汁全部咂尽,而后抬头看看兰徽,喉咙里咕噜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