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芯蜷曲垂落,灯火微微跳跃。兰珏、谢赋、无昧等人继续与张屏一道围桌而立,紧盯着桌上的地图和纸张。
无昧终于问出了众人都在想着的疑问:“咱们要找的到底是什么宝贝?”
张屏道:“得找到,才能知道。”
无昧再小心翼翼问:“那找到宝贝后,要怎么样?”
兰珏道:“这件事恐怕张知县也做不得主,须上禀朝廷。今晚诸位在这厅中的所见所闻,更都是机密。”
众人立刻纷纷保证,绝不会泄露半句。
兰珏再扫视桌面上的书卷图纸:“这张帛图既为易阳子所绘,应是他的参悟。”
张屏道:“学生也以为,棺盖上的句子若是线索,当是与《青乌经》有关联。”
谢赋忍不住又道:“下官斗胆多言一句,这可是至圣元年的版,比易阳子所绘的图还要晚了多年。”
张屏道:“那便证明秘密不在书的纸张中,而在文字里。”
如斯笃定,何以见得?
唉,罢了,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较真?真是又不禁要沉陷进这些俗世纷扰中了。
谢赋在心里轻轻自嘲一笑,不再做声。
兰珏按了按额角,兰徽的事就像一块千金秤砣,被一根极细极细又坚硬的线悬在他的心上,令他不能在其他事情上集中意识,一个想法一掠而过,他正要开口,无昧瞅着桌上在他之前出声:“贫道,贫道也再多嘴一句……我打小就不会猜谜,阿屏你方才说,跟这个易阳子的图关系不大……但是……那句三横逢一纵,你们说是个王字。贫道觉得,其实离卦也很像个王字。”
兰珏意识里豁然一敞亮,指尖一点额头:“不错。强解棺盖上的这几句话字面上的意思,或许错了。线索藏在了其他方法里。”
比如……
他再点向易阳子那张帛图上所绘的卦象。
“先天八卦,除了离卦之外,坤、艮、巽、兑、震这几卦,都可看做是三横中加了一竖。”
张屏点头:“只有乾和坎不是。”
乾卦只有三横,而坎卦若依照这种看法,是有两个小纵,都不符合。
“所以,这张图上,没有乾和坎。”
张屏向无昧一揖:“师兄,多谢。”
无昧手足无措地笑了笑:“别,别,阿屏,别整这么客气。我也是瞎想了这么一下。”
兰珏亦道:“这些事情,果然还是要请道长才看得清楚。”
无昧小腿肚子更发颤了,自己都听见自己的骨缝发出咯咯声:“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大人谬赞了,小道当不起!”
谢赋发现自己又嘴欠了:“可,位置还是不清楚。挖出石棺处,是震卦,亦符合三横一纵说,但张大人断定了,那是疑冢。”
兰珏道:“开国时,慈寿村处因地动塌陷,以此推论整个村子下面都是地宫,一处有疑阵或只是护墓的机关。眼下就是要找到真正的入口。”
张屏又点点头:“嗯,凶手们,之前寻宝的那些人,都与大人的想法类似。”
饶是兰珏眼下神智不济,亦不由得眉头一跳——
你的意思是,本部院错了?
还不等他发问,无昧再次在他之前小心翼翼出声:“有必要如此麻烦么?直接在村子的别处捡个宽敞地方往下挖不就成了?罪过罪过,贫道不是要毁人墓穴,只是如斯一说。”
兰珏微笑了一下,无昧抖了抖,谢赋放缓声音道:“道长,据书上记载,古人墓葬,尤其王侯地宫,防护甚多,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挖开。建地宫时,会留有陵道,送棺入墓时便走陵道,而后封上。所谓寻入口便是寻陵道。”
无昧恍然:“受教了,贫道见识少,多亏谢大人教导。”再又暗暗在心里念了几句经。
谢赋淡淡道:“不敢不敢,只是略知一二罢了。”再看向张屏,继续淡淡问,“大人是否觉得,下官又可疑了?”
张屏正色道:“没有。这事,许多人知道。”
谢赋真不知道这句话算是宽慰还是什么,便又淡淡站在一旁。
兰珏道:“言归正传,不妨先把地宫、慈寿村暂且放在一旁,只解棺盖上的句子。若方才解的对,那这几句话解出,真相所在应该也就清楚了。”
张屏又点点头:“大人说得对。”
兰珏瞥他一眼:“三横逢一纵并非王字,而是卦象,后面那句弓木遇长才是否也类似?弓木,长才,才……”
张屏、无昧、谢赋与他同时道:“三才。”
无昧与谢赋连连告罪,兰珏摆摆手:“本部院方才已说过,身在休省中,汝等无需拘泥于礼数。眼下查案关头,繁文缛节更当暂摒。在本部院面前便与你们张知县一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