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案上,都放着杯盏。仿佛这些人或物,只是被传奇中的法术定在了这幽暗的地下,待有一缕阳光落下,铜铸便会化为鲜活,把盏议事,散去尘埃与时光。
而张屏等人,就像是无意闯入的不速之客,就算穿梭在桌案间,触碰着眼前的躯体,也无法穿透无形的壁障,只能站在二三百年的岁月洪流这边,遥遥远观。
张屏抬起袖子,擦了擦最上首铜像肩上的灰尘,一旁提着灯笼的侍卫递上一块布巾。兰珏扫视着周围:“最上方的铜像,想来就是和王了。”
他的声音温和,但响在空旷厅中,仍显突兀,像骤然打破了沉睡的壁障一般。
张屏道:“嗯。”
无昧轻一咳嗽,正要偷偷扯扯张屏,王砚亦开口道:“不错,看这服色,应当就是了。”
他仍负着手,站在旁侧,瞧着来回摸摸看看的张屏。
“看出什么了没有?”
张屏端起和王面前杯子,看了看,又嗅了嗅,没回话。无昧又咳嗽了一声,暗暗再扯扯张屏。兰珏道:“单看这件石室,倒不像墓室,而像祭堂。但一般祭拜,都是在地上殿阁内,而非地宫之中。”
难道是当时的楚朝人已知江山不久,唯恐殿堂毁于战乱,因此改移于地下?
那为何又要铸出这般情形?
张屏微抬起头:“大人说得对。这是祭堂。铜像与器物上的灰尘都不厚,而且铜像很光泽,杯盘都不像新的,是被人擦洗过。”
他放下杯子,疾步走下台阶,笔直走到王砚面前,突然匍匐在地。
无昧刚松一口气,却发现张屏并不是在向王大人叩头认错,而是趴在地上,用刚才在墓道口捡到的那块碎砖敲着地面。
王砚不耐烦地皱眉:“行了,起来吧。”
张屏起身,退到一旁,两名侍卫走上前来,拿着一根铁钎一撬,抬起一块石板。
王砚盯着张屏:“此处踩起来感觉不到下方异常,你是因为我站在这里判断此处有东西?”
张屏躬身:“回禀大人。下官想,既是祭拜,必然要有供物。可这些铜像仿佛饮宴议事情形。祭拜之人,若奉祭品,必不会唐突地直送到案前。大人所站,正对上首的所在,恰是位卑之人供奉的恰当位置。大人又一直站在这里,那般发问,似在考验下官,下官便推测,可能就是此处了。”
王砚呵了一声:“你小子该有眼色的时候倒也挺有的。”侍卫将石板抬到一旁,露出的石坑内,整齐放着一排排的盒子。
侍卫捧出一个,打开,盒中有一束头发。
其他侍卫们将盒子一个个捧出,里面全是头发,有些是一束束,略大些的盒子里有数束或十数束甚至几十束。
头发越来越多,无昧的鸡皮疙瘩一层层上冒:“诸位大人,贫道见识浅薄……一时判断不出,这是什么意图……”
张屏面无表情:“以发代首。”
王砚嗯道:“你又与本部院做出了同样的判断。”看向兰珏和两眼直楞的无昧,抬了抬眉毛,“这些头发,应都是从被杀死的人头上割下,代替首级,供奉墓主。”
张屏道:“不是墓主,是和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