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花珍和麦英还认得我,冲我打了招呼,也寒暄了一阵。可能由于经济条件的明显好转,这二个当初看上去悲悲切切的女人,如今也变得有神采了许多。听麦冬说他有了钱之后便回去将她们接了回来,他妈杜花珍第二任丈夫死了,居然又嫁了一任丈夫,未想到这第三任丈夫也死了,她领着自己跟第二任丈夫生的那个名叫孬蛋的儿子来投靠了麦冬,那个孬蛋现在就在他的工厂里上班。麦英生了个女儿,刚才那个便是,她丈夫对她们母女很不好,麦冬干脆让她和他离婚,也一并来到了他这里。他仍然没有多提郑梅,这让我始终卡在心里。我俩一起到了他宽大安静的书房,边抽烟,边继续往下谈。
我又提起了郑梅,他告诉我说郑梅目前不在青岛,而是在别的地方。忽然他向我问起了郑疙瘩,我说我未曾见过。他说他也一直没见过郑疙瘩,他回家接他妈和麦英的时侯,全是暗中进行,我们那里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些年他也不让她们给家里任何人发生联系,毕竟他以前和郑梅从村里逃跑造成的影响很恶劣,此外也不想跟老家那些人攀上瓜葛,若他们知道他发了财,又不知道要牵出多少麻烦来。
他忽然话锋一转,问我和赵缨是怎么认识的,我和她又是什么关系。不知为何,他问这两个问题的时侯,眼神十分古怪,我本能的产生了警惕,觉得不能如实相告,便说:“我和她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出于工作上的原因,请她画过一幅画而已。”他听罢微微点了点头,有些半信半疑的样子,说:“她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和你不要谈项目投资之外的任何事儿,她不知道你和我以前是认识的。所以,我想你如果再见到她,也千万不要多说什么。”
我说:“她也这样交待过我同样的话,真是怪了,为什么要这样呢?”
麦冬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一点,我们只要解决你那个项目的资金问题就行了,其它方面,你和我自己联系,千万不要让她知道了。她是我的恩人,我不想违反她的任何话。”
我点点头,说:“这倒没有什么问题。我也不想过多知道别人的私事,你和她认识多久了?”
“快七八年了吧。那时侯她还是个小姑娘,天真活泼的样子,不过她很聪明,我们学校绘画水平最高的就是她。我们老师十分欣赏她的,我那点水平跟她相比实在是差得太远了。而且,她这个人很神秘。”
我假装不懂,问:“很神秘?神秘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
麦冬说:“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感觉吧……你没感觉到么?”他说这话的时侯,神情显得有些诡异,我感到他这个提问的潜台词实际上是说“你们俩没有经常接触么?”。这句话让我感到不适,正如我此时并未完全相信他一样,我感到他也并未完全相信我。一种含混暖昧的隔赅在潜滋暗长,我有一种直觉,麦冬和赵缨之间的关系,绝非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麦冬忽然又说:“我这一生有三个恩人,一个仇人。第一个恩人就是赵缨,第二个恩人是四婶,第三个恩人是我的美术老师。至于那个仇人,是郑疙瘩。如果不是他告密,我也不会变得那么惨……南弟,你知道么,我废了,现在是真的废了。”他说的四婶,指的是我妈。而他说的那个仇人郑疙瘩,事实上却是我。看来他现在还蒙在鼓里,并不知道是我告的密,郑疙瘩还在替我背着这个黑锅。
我问:“你说的废了,是什么意思?”
麦冬说:“第一是胃坏了,很严重,我现在像个婴儿似的只能吃一些稀饭和米糊。第二,是我那个地方不行了,我没法再跟女人做那种事了。”
我说:“想开点儿,你现在经济条件很好了,总能找到医生治好的。何况也有了儿子,问题也不至于太严重,所以这些事情也不算太要紧。至于郑疙瘩,都这么多年了……”
忽然手机嘀的一响,原来是赵缨发来的短信。她催我回去吃饭,不要在外面吃,那不卫生也不营养,她始终对我的肠胃不放心。我谎称公司有急事,我得马上回去。麦冬一家极力留我吃饭,我还是拒绝了,他又提出开车送我,我还是拒绝,告诉他我的司机小黄马上就会过来。他送我走到翠微山庄的门口,再次叮嘱我说:“南弟,你可一定要记住,万一见了赵缨,多余的话千万不要说,你一定要听我的。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甚至是你们俩关系越好,你就越不能说,千万千万啊。”我点点头,说:“你放心吧。”
和他告辞。回来的路上,莫明其妙地我心头阵阵发寒。我一再地问自己:我怎么会又遇到麦冬?而且居然是赵缨让我们俩再次遇上的?为什么?天下为什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我有一种感觉,赵缨并没有把她的过去完全告诉我,我希望她能自己讲出来。作为一种手段,我决定今晚一口气将我的过去如数讲明,然后看她的反应。如果她真爱我的话,我希望她能自己为我讲明,而不需我去问。我最想知道的是,她和麦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 从青岛到东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