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道大惊,迅速冲出偏殿,沿着大街往前冲,没多久来到城门口,冲上城墙一看,丹增分出一支军队朝旁边营地推进,那里都是招募来的兵,一共五千人,秦怀道按唐军军制让他们十人一伙,自己选伙长,五伙一队,由伙长自己选队长,以此类推,将组织架构搭建起来。
上层的校尉、郎将、游骑将军也由吐蕃人自己选拔,不安排唐军插手,整支军队都是吐蕃人,看上去很纯粹,这个编制让吐蕃人很放心,至于上面,游骑将军得听唐军的。
为确保指挥和管理,秦怀道让王猛带着一千唐军驻扎在最中心区域,五条壕沟之间是吐蕃人,并命名“唐协军”。
段瓒也匆匆赶来,看到这一幕有些吃惊:“这帮王八蛋不进攻逻些城,反倒去攻打唐协军,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立威呗,一来干掉唐协军,威慑其他人不得再投靠我军,二来警告我军,不过,也侧面反应丹增不敢直接进攻逻些城,怕背负间接害死吐蕃王室、权贵和官员的罪名,引来讨伐,这人小心思很多。”
“有道理,那咱们怎么办?”段瓒追问道。
“准备一支两千人的起兵随时出城接应,另外,城门口随时接应我军撤退回城,防止敌人随后掩杀。”秦怀道叮嘱道。
段瓒答应一声,匆匆安全去了。
这时,丹增的攻击部队距离唐协军不过两千米,开始加速了,清一色的起兵,这是准备直接碾压,一战而定。
秦怀道看向营地中间区域,也不知道王猛能不能抗住?
此时,营地内王猛已经下达完战斗命令,唐协军主将亲自跑上去大喊大叫道:“都听好了,唐军将领说了,杀一人,赏一贯银子,战后兑现,都握紧你们的武器,看准了动手,能不能发财,给家人买点好吃的,在此一搏。”
众人眼睛瞬间亮了,对于奴隶制社会底层而言,什么家国情怀都是假的,能不能吃饱才是真。
一贯银子足以让大家好好生活一个月。
战后能不能拿到大家没底,但对手已经冲过来,没得选,只能拼命。
看着越来越近的对手,一个个两眼发光,仿佛那是银子,想到家中揭不开锅,老人孩子瘦骨嶙峋,渴望一口肉而不得,眼神变得凶狠、坚定起来。
这时,冲上来的大军开始射箭了。
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大家纷纷缩回壕沟藏好。
箭矢呼啸而来,发财凄厉的音啸声,如无数厉鬼在嘶吼,但壕沟前面有堆土,加上本身深一米五左右,大部分箭被堆土挡住,少部分落在壕沟对面的土壁上,还有些不知道飞哪儿去了,除了极少数几个倒霉蛋,都没事。
大家猛然意识到壕沟的作用,心中大定,相互交换着眼神,握紧了兵器等候机会,一阵阵箭雨呼啸而来,到处都是,咄咄作响,如冰雹砸落,但没人被吓住,一些胆大的更是爬上去查看。
战马冲刺速度奇怪,转眼就到了更前,大家背靠着壕沟,想起唐军交代的打法,一个个握紧长矛、长刀,蹲着不动,等战马腾空跨越壕沟,从头顶越过去时,一个个猛然出手,朝战马腹部猛捅。
“希律律!”
无数战马吃痛,发出悲鸣声,跃过壕沟后往前冲了几步,一个踉跄倒地,速度太快了,马背上的人被甩飞出去,正好落在第二道壕沟附近,有的直接掉进壕沟,被藏在壕沟里的人一刀砍翻。
战斗变得诡异起来,无数吐蕃北方军骑兵狂冲上来,速度非常快,高高跃过壕沟,却被人暗算战马,落地后飞出去,不等起身就被人一刀砍杀。
一些幸存者跨过第一条壕沟,一口气冲到第二条壕沟,想要斩杀,却发现人在壕沟下面,弯腰都难以够不着,但战马速度又快,无法停下,只能跃过第二条壕沟继续往前冲,但也被人暗算,飞落在第三条壕沟里。
战斗瞬间白热化,却透着诡异。
后面第四,第五条壕沟的人看到这一幕有些震惊,仗还能这么大?步兵也能杀集团冲锋的骑兵?
王猛也有些懵,这种打法从未见过,但不愧是沙场老将,反应很快,马上对唐协军最好将领说道:“快,让第四,第五条壕沟的人从交通壕冲上去帮忙。”
“明白。”对方答应一声,赶紧去下令。
很快,藏在第四、第五壕沟的唐协军反应过来,一个个顺着交通壕往前跑,分别来到第二、第三条壕沟参战,至于第一条壕沟藏着的人,根本不露头,藏在壕沟里面不断捅刺战马。
这支进攻的大军被打蒙了,但骑兵冲刺速度太快,又是集团冲锋,停下只会影响后面同伴,造成可怕的追尾,只能硬着头皮拼命往前冲,明知道壕沟里有人也没办法,打的非常被动。
越来越多的起兵冲上来,唐协军杀不过来了,王猛毫不犹豫的派出五百人冲上去帮忙,并排列阵,连弩翻飞如雨,将落马的敌人射杀。
唐协军瞬间压力大减,生死关头,不是你砍死我,就是我砍死你,顾不上是不是自己人,都开始玩命了。
此消彼此,进攻部队就惨了。
三千人的大军很快全都冲进壕沟阵地内,无一人幸免,全部被斩杀,受伤的战马更是嘶鸣声阵阵。
五千唐协军看着满地尸体,看着自己创造的战果,一个个有些懵,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干出来的,但很快欢呼起来,兴奋的大喊大叫,无论怎样,大家活下来。
反观不远处观战的丹增,整个人都懵了,一支老百姓临时拼凑而成的大军居然干掉三千正规骑兵,这怎么可能?这是何等可怕的指挥能力?
不由得,丹增看向逻些城,有些明白论钦陵为何会战败了。
逻些城上,秦怀道见打赢了,而且赢的这么快,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气,笑了。
段瓒一拳砸在墙垛上,兴奋地说道:“大人,您的壕沟战法简直不可思议,五千临时拼凑的人居然干掉了三千正规起兵,大人了不起。”
“是他们自己的求生欲和勇气创造的奇迹,壕沟起到一定作用,可以再多挖两条,最外围那条可以再挖深一些,人藏在里面敌人砍不着,全部用长矛作战,专门捅刺战马。”
“有道理,回头就安排。”段瓒赞同道,眼中满是喜色,一次性干掉三千,看似不多,但提高了唐协军的士气,狠狠打击了北方军的威风。
这时,一阵苍凉的号角声响起。
“呜呜——”
声音震荡荒野,传出去很远。
紧接着,又是一支五千人的骑兵朝唐协军发起了冲锋,马蹄轰鸣,声势骇人。
秦怀道见丹增不甘心,还想再战,放松的心再次提起,赶紧看去。
壕沟阵地里。
唐协军经过刚才一战,打出了自信,也打出士气,在军官的喝令下迅速各就各位,严正以待。
王猛死死盯着冲过来的起兵,见对方改变打法开始减速,而不是如刚才那般先箭雨压制,然后直接冲阵,心中一动,对唐协军主将叮嘱道:“传令,不要妄动,等我们来杀。”
“将军的意思是?”唐协军主将有些疑惑。
“照做便是。”王猛懒得解释,死死盯着上来的敌人,眼看就要靠近,还没有用弓箭的意思,反而速度放慢,这是骑兵当步兵使,想靠近来厮杀。
“他们这是……找死!”王猛兴奋地吼道:“兄弟们,五百人一组,两段式连弩攻击战术,冲上第三壕沟空地,杀!”
“遵令!”将士们怒吼一声,毫不犹豫地顺着交通壕冲上去,来到第三壕沟时爬上地面,迅速往两边奔跑,展开,排成两排,第一排半蹲,第二排站立,同样的战术训练过无数次,轻车熟路。
这时,敌人已经来到第一条壕沟,张弓搭箭,准备射杀壕沟下面藏着的人。
唐协军没有弓箭手,遇到弓箭手几乎无解。
几乎同时,连弩机括声接连响起,一支支驽矢呼啸出膛,带着将士们冷冽战意猛扑上去,将马上敌人射杀。
高速冲刺的骑兵很可怕,但停下来就是活靶子。
连弩疯狂输出,射击速度奇快,五百人射出的驽矢密度堪比五千人,冲在前面的敌人哪里挡得住?一批批落马,发出痛苦的惨叫。
转眼间几百人倒下,后面的骑兵看到这阵势,吓得拉转马头,纷纷后退,但将士们岂会放过如此机会?另外五百待命的将士排着队伍往前推进,一边输出驽矢,追着敌人打。
最先动手的五百人迅速更换弩匣,也跟上去。
这支军队第一次遭遇连弩,没想到如此恐怖,都吓坏了,掉头就怕,拼命抽打战马,恨不能马上拉开距离。
但战马速度起来需要时间,唐军紧追不舍,扩大战果。
这一幕让唐协军大吃一惊,原以为五千临时拼凑的步兵干掉三千骑兵已经很了不起,和唐军一比才知道自己啥也不是。
丹增也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脑子里嗡嗡直响,无法相信看到的一切,唐军什么时候拥有了如此可怕的大杀器?这仗还怎么打?
眼看着五千起兵杀过去,撤回来不到一半,而唐军还在追杀,丹增怒不可遏,命令一员大将冲上去接应,唐军果断后退,并不恋战。
丹增气的直咬牙,目光阴冷地盯着战败回来的军队,最后落在领军将领身上,见对方行礼请罪,更是气冲脑顶,请罪有用的话还要军纪干什么?
“唰!”
一道白光闪过,丹增一刀劈了对方脑袋,带血的战刀杀气腾腾地指着众人喝道:“交战不利者,当斩。”
不杀不足以立威。
不杀,军队士气大跌!
丹增统领十万大军,自然不是普通之辈,阴冷的目光略过众人,见震住手下将领,继续说道:“回军账议事,谁能献策拿下壕沟阵地,他剩下的人归谁。”
众人眼睛一亮,这可是壮大实力的大好机会,一个个脑子活泛起来,看向壕沟阵地方向的眼睛充满了贪婪和热切。
丹增见成功激气士气,满意地朝军帐走去,心中却莫名发苦,脑子里满是那连续射击的连弩,如果逻些城唐军也人人装备此大杀器,想要拿下逻些城恐怕兵力最少损失大半,没有了五万大军,将来怎么弹压各路兵马?
“难道论钦陵就是败在那大杀器上?”
想到这儿,丹增心中愈发不安,阴沉着脸回到军账,在首位坐下,对陆续进账、分立两旁的将领说道:“诸位,拿下城外壕沟阵地者,封万户长,赏奴隶一万人,牛羊两万头,第一个杀进逻些城的,封一方统军大将,许兵五万,赏奴隶五万,牛羊十万,黄金十万贯。”
为了拿下逻些城,丹增准备拼了。
重赏最能激起人的贪恋,众人两眼发光,兴奋起来,看身边人多了些警惕,仿佛对方会抢走功劳。
丹增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满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