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一战,三鼎甲中,夜家便占了俩,马状元与冯榜眼,莫家也不差,至少还有莫九这探花郎,谢宁两家虽有心拉拢习二少,可惜习首辅那就是个油盐不进之辈,四家无疑又是夜家独占鳌头,谢莫宁三家再眼红,也只能暗恨。华灯初上,松椿院内书房已坐满夜家三父子,静国公为首,夜大爷夜二爷各居下首座左右,父子三人就于董大将军榜下捉婿时所设的诡计合议,那窜动董大将军心生邪念,试图以嫡长女换得军权永固的局之人,夜二爷已然查出:“宁家幕后,区家出面,借董大奶奶顽疾头疼之症发作,区三爷频频进大将军府诊治,得以与董大将军往来,所谋所换,便是大哥儿与杨将军。”静国公微眯起眼,似是想到了什么,夜大爷不明所以,直接问:“这杨将军与那白将军不是合称董大将军的左臂右膀么?”夜二爷同兄长细道:“确是如此,杨将军可谓是董大将军的左臂,较之右膀的白将军,他更得董大将军看重,也因此,但凡有人有心挑拔,年轻有为的杨将军首当其冲,便得让人拿来作文章。”“不管杨将军到底有无意?”夜大爷有些明白了。夜二爷点头:“不管杨将军有无意,只要有人在董大将军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纵董大将军平日里再信任重用杨将军,时日一久,这颗种子也得在董大将军心里悄无声息地发芽,在其长成参天大树之前,便得让董大将军除之。”夜大爷看向静国公:“父亲,宁家这是想替董大将军拔去杨将军这根刺,以换借得董大将军之手,毁了大哥儿官途,解我夜家与冯家的联盟!”即便正如冯大心中所想那般,也不仅冯大深知冯家尚有后路,自留有一手,静国公也没有不知的,饶是夜二爷,也是清楚晓得,夜大爷本不知,但自因着想护闺女而涉政这后,夜二爷所知,便是夜大爷所知,于冯家除却冯大此读书好苗子外,亦知尚有冯家二少爷。宁家让区家出面,借董大将军之手毁冯大,欲得瓦解夜冯两家的联盟,此话是夸大了,但一旦冯大真被诡计设套,真成了大将军府的赘婿,冯大老爷最得意此嫡长孙,他将寄予冯氏一族所有希望的冯大亲手交至夜家,连亲事都言明由静国公夜太太全权做主,可谓是全身心信任夜家,倘真出赘婿一事儿,冯大老爷心中倘无半丝怨上夜家没护好冯大,那便是自欺欺人。这人的怨念一生,不管大小,总是个隐患,成大事紧要关头,最忌讳之事,便是这样存在于联盟之中的隐患,谁也无法料到它会在紧要关头扮演着什么角色,更无法预及它会在人心导演上一场怎样的好戏。“吕院使门生一事儿,终归是个结,宁家面上再风平浪静,到底时刻想着扳回一成,幸在宁事此计未成啊,不然还真是后患无穷!”静国公叹道,看向夜二爷,又道:“杨将军所出杨家根基人脉虽不如宁家,也是武官世家出身,吏部由皇上亲掌,宁尚书无论公私,行事素来谨慎有加,强行拉下杨将军于宁尚书而言,固然没什么问题,到底得忌讳着皇上,不可能明目张胆地拉人下马。”夜大爷听之,立刻觉得二弟所言宁家幕后区家出面之外,尚另有他家,果然听夜二爷回道:“诚如父亲所言……”清宁院东厢里,杨芸钗正坐南榻,听着歪坐另一边榻上的夜十一细说着董大将军捉冯大欲为赘婿因果始末,听到夜十一说宁家再本领通天,也有所顾忌时,她不禁问道:“除了宁家区家,莫非还有第三家参与其中?”夜十一纠正杨芸钗的话:“宁家算一家,区家可算不了一家,最多算是宁家跑腿儿的。”宁家幕后区家出面干活,可不就是做做跑腿儿的活计,杨芸钗应了声是,听得夜十一往下为她解惑:“宁尚书任吏部首官,掌大魏官员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杨将军是武官,任免自也得经吏部,可在经吏部之前,尚有我皇帝舅舅、习首辅石次辅,及内阁里其他三位阁老,乱世中要拉一位武将下马,极其容易,太平盛世里,要这么做,可就难了,里面的文章可做,过程却得讲究,何况杨家也不是无根无基,除了董家世代武官极为显赫外,京城中便数杨白两家当得武官世家,百年传承,纵与宁家不敌,宁家要将杨将军连根拔起,亦不易。”杨芸钗不明白:“宁家不过是想借为董大将军拔去杨将军这根心头刺,继而让董大将军设局诓冯大表哥入赘董家,何以要将杨将军连根拔起?”“你忘了?”夜十一斜睨杨芸钗,“我同你说过,冯家纵真失去大表哥此走仕途的好苗子,到底还有后招,冯家不会真自此便与仕途青云无缘。”杨芸钗悟道:“杨氏一族!”夜十一点头:“没错,杨将军初初入仕时,走的不是科举,而是杨家恩荫,自小兵做起,在军队中屡获奇功,方得今日荣耀,杨将军一草一木所得,皆是他凭着自身实力,一拳一脚拼出来的仕途,正因他太出色了,旁人三言两语,方能从本是董大将军左臂的地位转至董大将军的敌对面。一旦杨将军真被拉下马,他回头不必细想,也知是谁做的局,一人荣,一族荣,一人损,一族损,届时他身后的杨氏一族岂会罢休?”纵明知是飞蛾扑火,杨家也得扑得宁家一身腥,此实非精明过人的宁尚书所愿,杨芸钗顿悟:“大姐姐是说,除宁家外,参与赘婿设局的还有第二家!”夜十一浅笑,问阿苍松椿院内书房的情况,阿苍回:“老爷、大爷、二爷尚在。”夜十一侧眸望向窗外,屋外杜鹃花红黄白紫粉连开,开得院里一片花团锦簇:“取笔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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