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许府,张斐便将自己的计划,告知许遵父女。
“唉...。”
许遵抚须叹了口气,面露愁绪道:“这事我能帮你的不多啊!”
玩这种政治阴谋,他真不是非常擅长,而且他内心其实也不希望张斐这么做。
许止倩知许遵所忧,于是主动向张斐道:“张三,此非一件已经发生的桉件,而是要你去策划的,这必然会有漏洞,对方手眼通天,这极有可能被他们找出破绽,那样的话,可就危险了。”
许遵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打官司打不赢,这并不违法,许遵是可以保住张斐性命无忧,但用这种手段,一旦被对方抓住把柄,那许遵也保不了了。
张斐解释道:“不是我去策划,我也没有这本事,是王大学士去策划,我只负责提供主意,而桉件也肯定是已经发生的,这根本不需要去编造,因为如今偷税漏税的现象,处处可见,只是未有人去调查,只要打到公堂上,那就是我所擅长的。”
许遵道:“可你所得到的,就只是纯粹的报复,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用律法去讨回公道,一旦用了阴谋诡计,对方也不会跟你在公堂上争讼。”
手段,他也是认同的,比如说张斐报复那王文善,他当时也是支持的,因为张斐是通过不断上诉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张斐底气满满地说道:“我这就是为了公正。”
“是吗?”
许遵疑惑地看着他。
张斐点点头道:“这个桉件,是绝不能以一顿板子而结束,因为这么一来,我将很难再上堂争讼,他们都会用板子来对付我。到时他们都会想,打我一顿板子又如何,难不成朝廷会为了一个耳笔,去惩罚官员吗?”
许止倩轻轻点了下头,又偷偷瞄了眼许遵。
张斐又道:“而且从此桉来看,行政是完全凌驾于司法之上,而知县、知府他们图得又是政绩,也就是说,他们的政治仕途将凌驾于司法之上,司法根本无法起到监督的作用。
如果司法与行政能够相互制衡,在许多事方面,知府知县就不能为求政绩,肆意妄为。我是挑起了一场司法与行政的斗争,但这是一场司法迫切需要的斗争,如果最终结束这场斗争的,是一场公平的审判,相信这能够给予司法极大的助力。”
许止倩小声道:“爹爹,女儿觉得张三说得挺有道理,司法若想制衡行政,必然会有一场争斗。”
许遵瞧了眼许止倩,又沉思半响,最终还是被张斐说法打动,问道:“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张斐道:“我希望恩公能够提供一些有关他们偷税漏税的桉件给我。”
“我还当是什么。”
许遵抚须呵呵一笑,看向许止倩,“这事倩儿就能够帮你解决,他们的手段也并非是非常高明的。”
许止倩得意地向张斐使了使眼色。
张斐笑道:“麻烦你帮我准备一下,我还得有些善后的事要处理。”
许止倩问道:“什么事?”
张斐道:“缴纳官府赐予的罚金。”
......
那边王安石也找来自己的心腹大将吕惠卿商议。
吕惠卿听完之后,不禁深感震惊:“这小子也真是够狠的,那板子到底没往他身上打,但是他却想出如此狠毒的报复计划。”
王安石摇摇头:“这个计划只是他为了说服我支持他,而他最终的目的,还是要依靠争讼来报复王鸿。”
吕惠卿稍稍点头。
王安石问道:“你怎么看?”
吕惠卿思索好一会儿,道:“这确实能令司马君实感到左右为难,但如果最终成功的话,这也会令司理院干预到财政,而到时司马君实掌控司法,也有可能会对我们造成威胁。”
他们是走行政路线,这场官司的最终结果,可能司法掠夺行政权力。
王安石沉吟一会儿,“你不赞成这么做?”
吕惠卿又认真思考了好半响,这还真是拿捏不定,利弊实在是太相近了,摇摇头道:“那倒也不是,虽远有弊端,但好处又是近在眼前的,不知恩师是如何打算的?”
王安石道:“司马君实改革司法,必然是为了针对我的新法,即便我们不这么做,他同样也会做到政法分离,到时他同样可以利用司法来限制我的新法,而那时候地方上的地主、乡绅也都会支持他的。既然如此,何不先给他使个绊子,至少能够让那些乡绅、地主对司马光的司法改革也有所芥蒂。”
吕惠卿点点头:“恩师考虑的更为长远。”
王安石道:“此事就交予你去办。”
“是。”
吕惠卿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道:“对了!恩师,最近那邓绾来找过我,且向我献上一策。”
王安石问道:“何策?”
吕惠卿道:“他建议将宅田契税扩大至所有契约,但凡想要得到朝廷保障的,必须从市税司购买契约,同时盖上市税司的官印,交上契税。”
王安石稍稍点头:“关于契税,我上回在跟张三商量房贷时,就有想过,这的确是可行,但要慎重,你先去制定条例,等这事忙完之后,我们再好好商量一下。”
......
今日,汴京律师事务所再度遭到围观。
大家纷纷探头,往里面看去,只见一些差役守着门口,同时又有不少审计员在数着铜钱,那范理在旁边点头哈腰。
当初官家赐匾时,有多么的风光,如今就多么的尴尬。
因为今日官府来此收取罚金。
就这?
御匾就这?
还以为有多大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