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绍京这才回答道:「如果朝廷愿意免除他们的税赋,我当然是支持
的。」
张斐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这么一来的话,朝廷就会损失一笔税入?」
杜绍京道:「就这几个佃户的税收,应该不会影响到朝廷。」
张斐点点头道:「员外可有想过,为这些佃农缴纳这一笔税?」
杜绍京道:「我当然有想过,但是我怕这么做的话,我家佃户都拖欠税赋,让我来帮他们缴纳。」
张斐道:「那员外有没有想过,如果朝廷免除那些佃户税赋,今后大家也都会故意不缴税赋?」
杜绍京立刻道:「朝廷不一样,朝廷经常免除一些百姓的税赋。」
张斐问道:「所以员外就从来没有帮那些生活困难的佃户承担过税赋?」
「我...。」杜绍京犹豫不决。
「我问完了。」
张斐坐了下去,又低声向许止倩道:「你知道答桉了。」
许止倩轻哼道:「你就是不问,我也知道。」
「哇...你这人真是不讲良心。」
张斐鄙视了一眼许止倩,又回头向已经是目瞪口呆的邱征文道:「别发愣了,倒杯茶来喝。」
「哦,好的。」
邱征文赶紧给张斐倒上一杯茶,小心翼翼地问道:「三哥,你这问题中,有啥玄机?」
张斐喝了一口茶,道:「这官司要打很多天的,我就随便问几个问题,先清清嗓子,最近比较上火,咯痰,咳咳。」
「......?」
邱征文一阵无语。
你这是要唱歌吗?
又见那李磊站起身来,他向吕公着道:「启禀知府,我这里有杜员外与一百一十二户佃户的佃租契,足以证明关于这四十顷田地的税赋,都是由佃农承担。」
….
吕公着道:「呈上。」
只见这一百多分佃租契约,很快就分到十多个判官,刀笔吏手里,这年头的契约,基本上都是一张纸。
不到一炷香,就全部审完了。
之后黄贵向吕公着禀报,根据佃租契约,全都是由佃农承担。
张斐立刻起身,向吕公着表示,希望传李大才、田春、陈方三个佃农上堂。
吕公着立刻宣这三人上堂。
过得片刻,只见三个身着短褐的老汉上得堂来,看到面前坐着这么多官员,吓得双腿都在发抖,也不知该如何行礼。
李开一声叱喝,他们才如梦初醒,毫无章法的一通行礼。
吕公着也没有责怪他们,让他们去大树下坐着,三人来到大树下,但无一人敢坐,规规矩矩地站着。
吕公着也没有勉强,给了张斐一个眼色,示意他可以提问了。
张斐先问道:「三位都是杜绍京的佃户?」
三人木讷地点点头。
张斐又问道:「那不知三位在杜绍京户下,当了多久的佃户。」
李大才回答道:「五年。」
田春答道:「三年。」
陈方答道:「六年。」
张斐问道:「在这期间,你们可有缴纳过税?」
三人面面相觑,然后摇摇头。
张斐问道:「都没有吗?」
李大才小声道:「没有。」
张斐道:「那你们在签订佃租契时,可知道是由你们承担税赋?」
三人又都是点点头。
张斐道:「那你们为何不缴税?」
李大才回答道:「因为那些田地是白契,不用交税。」
张斐问道:「也就是说,你们在签订契约前,就知道那些
田地是不用交税的田地?」
三人又同时点点头。
张斐又问道:「那为何在契约上,又要写明赋税该由你们承担?」
李大才道:「杜员外是说,万一被官府发现了,那就得交税,所以要在契约上写明这一点。」
「是吗?」张斐问道:「杜员外事先就跟你们说明了这一点?」
三人同时点点头。
张斐又问道:「你们也都答应了?」
三人同时点点头。
张斐道:「我看过你们的租契,虽然比大多数红契的佃租要少一些,但如果算上税赋的话,其实你们是多缴了,尤其是你李大才的佃租契,根据行情来算,你几乎是交了八成的税赋给杜员外,这一点你可知晓。」
李大才点头道:「俺知道,这是俺自愿的。」
张斐好奇道:「为什么?」
李大才道:「因为当时有很多人争这五十亩田地,俺给得佃租高,员外才租给俺的。」
张斐问道:「其实你租红契的田地,就是加上税赋,也比这还少,而如今你不但已经缴纳八成税,可能还要面临交税的风险,这一点员外可有跟你提及过。」
李大才回答道:「俺家以前租过那红契的土地,可结果却害得俺将女儿都给卖了,俺发誓再也不租那红契田地。」
说到后面,他语气变得激动起来,眼眶也有些泛红。
张斐稍稍一愣:「为什么?」
李大才道:「你以为朝廷规定多少税赋,那些人就会收多少吗?俺以前都交过三倍的税钱,害得俺没钱交佃租,俺又不敢借钱,只能卖了女儿交租。」
说到这里,他突然哭了起来,一般抹着眼泪,一边呜咽道:「你以为俺傻,不会算数么,俺就是会算数,才不敢租那红契田,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官府这回会要多少税钱,哪怕白契田地的租金高,俺们也愿意租,至少员外不会多要俺们的钱。」
张斐眉头一皱,先是瞧了一眼李国忠他们,又环目四周那些官员,好似在问,这么回答,是都不要脸了吗?
那些官员是个个一脸澹漠。
你们不是要斗吗?
来呀!
互相伤害啊!
看谁承担得起。
南希北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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