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铖做梦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朱常灜会让自己带兵去和齐军决一死战。
作为弘光朝内阁首辅,阮大铖身上具备其他弘光君臣一样的气质:偏安一隅,苟且偷生,得过且过,纸醉金迷。
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党同伐异。
这些年来,阮大铖在南方,直接或间接帮齐国除掉了一大批敌人,这些人如果还在世的话,必定会给刘招孙一统天下的大业制造麻烦。
比如刘宗周,史可法,黄得功,刘泽清······
阮大铖在党争方面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在左良玉大军即将攻打南京城前夕,他不忘给固守九江的袁临侯泼脏水,在齐军击败左良玉,已经兵临镇江时,阮大铖还在忙着给郑森罗织罪名(具体说来是叛国),虽然那群海盗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
齐军兵临城下,阮大铖党争的特长再无用武之地,他的敌人死的死,逃的逃,留在南京城的,基本都是做好殉国准备的死脑筋。
阮大铖不想死,他想活着,奈何朱常灜在用人方面,深得他亲戚朱由检之精髓,一言以蔽之,就是:
用人必疑,疑人必用。
在弘光朝廷覆灭前夕,朱常灜决定让阮大铖去击退齐军,说的直白一点,就是让他代替自己去死。
阮阁老即将创造一个记录——大明首辅亲临战阵的记录,虽然他一点也不想开创这个记录。
五月初五日,明军正式出兵之前,阮首辅暗中派遣使者,与齐国互通消息,希望太上皇能接受自己的投降,最好投降后,还能为大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就是说再给他一个官儿当。
刘招孙有没有收到阮大铖的密信至今还是个谜。
马士英离开齐国内阁后,阮大铖在齐国的关系网,基本完全断绝。
新任首辅卢象升,对这位唯唯诺诺的南明首辅并不感兴趣,阮大铖辗转找到乔一琦,希望通过乔大嘴的关系,获得太上皇信任,谁知乔一琦根本不搭理这号人。
当年康应乾之死,与左良玉偷袭徐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左部出兵北伐时,阮大铖曾强烈反对。不过徐州既然被屠,康应乾暴死,乔一琦自然就把南明朝廷当成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
实际上,近些年来,齐国内部政治体制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极圈主义与复古思潮交织纠缠,保守派与激进派打的头破血流,在这种形势下,大齐对外策略飘忽不定,时战时和,忽左忽右。
阮大铖手足无措,捉摸不定。
直到他莫名其妙上了战场。
“此番西征,各路兵马皆受阮先生节制,当勠力同心,共保我大明江山社稷,若能取胜,先生便是朕的裴度、召虎!对大明有再造之功!朕在南京,只等先生捷报传回来!”
五月初二日,南京西门石城门。
弘光皇帝举杯遥祝,太监上前给酒杯满上,朱常灜亲手将御酒递给阮大铖,并当场赐给首辅章服、白金、文绮等宝物,又赐大量金银布帛,让阮大铖赏赐给西征军将士。阮大铖被特旨进封太师。须知这个职位,明朝历史上可是轻易不加封的,最多也就是追封有大功于社稷的朝臣。
“国家为难,方显忠臣,朕也不说那些套话,祈求阮太师旗开得胜,杀退齐虏!永固大明江山!”
阮大铖听了皇帝鼓励,感动的眼泪鼻涕哗哗一起往下流,他跪倒在朱常灜身前,泣不成声道:
“承蒙圣天子垂爱,臣虽万死,不足以报答陛下万一,此番与齐贼血战,不成功,便成仁,臣必有一死,乃能报效大明,为皇明灭此朝食!”
朱常灜不知是演戏还是真的被阮大铖感动了,竟也当场痛哭起来。
君臣抱头痛哭。
“爱卿!!”
“陛下!!”
两个男人的手,最后紧紧握在了一起。
西征军旌旗蔽空,一队队经过石城门,城墙上停满了乌鸦,呱呱乱叫。
五月初六日,明军至安庆城东停下扎营,远远与齐军对峙。
阮大铖不敢与任何一支齐军作战,那段时日,他在安庆是这样度过的:
每天醒来和幕僚一起饮酒娱乐,和文士赋诗,到了晚上,和两个绝色瘦马做长夜之饮;
每过两日或者三日,他让幕僚书信一封,送回南京,送给皇帝,奏章的内容千篇一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