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绝望又无助,像个小孩儿一样一下蹲到地上哭了起来,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用‘捶胸顿足’来形容悲愤,此时的胖子就捶着自己的胸,哭得像个傻子,边哭边说道:“快去接,快去。”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明白了:老吊,熬不过去了。
“我们尽力了,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孩子都带过来见一见。病人昏迷不醒,多器官出血。”出来了一个医生,垂下眼睛叹了口气,生离死别见多了,可见得再多,在自己手上没有挽救过来一个人,医生心里是难过的。
他侧着头没有看吊嫂。
“还活着。”让医生意外的是,吊嫂听到这些后却没有像其他病人家属一样情绪失控地嚎啕大哭,虽然腿一软就坐到了凳子上,可是却没有崩溃,而是喃喃地念着:还活着。
“能进去看看吗。”高冷问道。
“隔着玻璃吧。”医生说道,ICU急救病房不允许进去探视,高冷跟院长打过招呼了,算是特例,将病房移到唯一一个靠近玻璃的床铺那,可以看两眼。
医生看着吊嫂,表情十分严肃:“你要坚强。”
后面的话,医生没有跟吊嫂说,而是将高冷拉到了一边,说得简单却残酷:“这病人伤势太严重,已经尽力了,可是现在还在鬼门关那,只有不到5%的几率可以存活,要做好心理准备,他有孩子什么的,速度接过来来见见吧。”
见见,也就是见最后一面了,救不活了,5%的几率不过是委婉的说法而已。
高冷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老吊的床移到了唯一一小块磨砂玻璃的旁边,看不太清楚,可也能看一个轮廓,轮廓中老吊浑身都插着管子,听医生说他的腹部还是开着的,如果不是底子好,当场就死了。能熬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
接下来要再有生存的奇迹,这几率几乎等于零。
吊嫂趴在磨砂玻璃那,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每掉下一颗她就伸出手擦去,擦来擦去,吊嫂突然扬起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大耳瓜子,哭道:“这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呢,让老吊见着得凶我啊!”
说着,吊嫂伸出手抹着磨砂玻璃,就好像这样能摸到老吊似的,她摇了摇头:“怎么可能熬不过去呢?不可能熬不过去的,老吊,你醒醒。”
医生的话,吊嫂懂。
他们说的‘做好心理准备’是什么意思,‘要坚强’是什么意思,她也懂。
不就是说老吊活不了了吗?
懂是懂,可吊嫂不信,就想老吊不信自己一辈子在山窝窝里一样。
“老吊,你得信命啊,你就是老鼠的儿子,打个洞活着就行了,去什么帝都啊?那地方是你去的?你儿子还没有呢,就念叨着儿子上大学,真是想多了。”当老吊带着吊嫂要来帝都闯天下的时候,村里人都这么说。
可老吊不信命,他往地上呸了一口,看了看远处红彤彤的太阳。
“走!”老吊手一挥,麻布袋往肩上一杠。
“嗯!”身后的娘们也麻溜地扛着一个麻布袋,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我就不信了,我老吊一定要混出个样子来!我儿子就得上大学!”
老吊的豪言壮语还在耳边,现在却躺在急救室里一动不动。
吊嫂突然一下回过头看着高冷,高冷红着眼眶忍住眼泪连忙走过去,吊嫂一下抓住高冷的手,大声地说道,刻意的那种大声:“不要叫孩子过来,两个娃娃一个都不过来!不过来!”
说着,她用力拍了拍玻璃,里面的护士立刻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后跑了出来。
“医生,告诉老吊,他要是不醒来,儿子不会过来,我这一辈子都听他的,这一次他得听我的,就这么决定了!有本事他就死,死了,我们埋都不埋他!”
吊嫂昂着头,胸口一起一伏,眼里明明噙着眼泪却毫不畏惧。都说两口子在一起久了,性格就会有些像,也不知道是因为吊嫂本身就和老吊一样有着某种骨子里的倔强和傲气,还是多年的夫妻生活让吊嫂有了这股倔强和傲气。
此时的吊嫂,就像当年驾着船出行,背着行囊闯帝都的老吊一样。
执拗。
她深信,自己的男人不会死,他就是为了孩子才出来历练,如今也应该为了孩子而醒过来。
“病人不行了。”然而,另外一个护士匆匆走出门说道,ICU病房里又开始了抢救生命的忙碌,她们围在了老吊的身边,肚皮还是开着的,腿断掉了,连按压胸膛都有极大的风险。
滴......
呼吸机传来了让人窒息的声音。
心跳再一次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