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菲娜没想到,也根本没期望,能在时隔两千年后再次听到古埃及韵味的乡音,虽然很多音节或语调与真正的古埃及语有不小的差别,令它听不太懂,是它从未听过的一种方言,既有古埃及语和希腊语的框架,又融合了外来语系的特征。
即使是以前,埃及各地也存在它听不懂的方言,口音的差别很正常。
拉扎特与女儿凯特停留原地,交待儿子克里斯去打探情况,他很担心前面围着那么多人是又发生了动乱,每次动乱最倒霉的都是科普特人。
他不经意地一转头,与菲娜对上视线,脑海深处的某些记忆似乎被唤醒了。
与其他民族一样,科普特人以自己的起源而自豪,为了不被埃及主流社会同化,尽管时局动荡不安,他们依然顽强维持着自己的传统,宣扬自己的文化,努力开辟生存空间。
正是因为时刻保持着亡族灭种的危机感,科普特人比大部分埃及人更努力,努力获得财富和地位,因为只有这两样才是现代社会立足的根基。
没有什么比勤劳和努力更能改变命运了。
努力带来了回报,虽然人口只占埃及总人口的10%,但科普特人的受教育水平高于埃及的整体平均水平,很多科普特人受过高等教育,成为综合素质较高的专业人士,特别是医生、律师和工程师之中,科普特人占有较大的比例,远不止10%。
埃及首富萨维里斯家族就是科普特人,二战之前最辉煌的时候,埃及最大的100个地主家族里,有40多个是科普特人的家族。
科普特人之中甚至还走出一位联合国秘书长——布特罗斯·布特罗斯-加利,这就相当厉害了,有几个民族诞生过联合国秘书长?
不仅是埃及国内,早期移民国外的科普特人在也国外生根发芽,据统计美国少数族群医生里,科普特人占有最高的比例,甚至超过了华裔、日裔和韩裔医生数量的总和。
拉扎特没有那么显赫的经历,不过他也是白手起家,在汗·哈利利市场开设了一家属于自己的金银首饰店,衣食无忧,家庭和睦,经济水平超过埃及99%的人,已经令他心满意足。
文化的传承是一个民族生存下去的重要条件。拉扎特和他的家族一直重视这方面,家里人私下相处要讲科普特语,家族的往事也通过口耳相传的形式一代代传下去,每个家族成员从懂事时开始,就听着长辈们那似真似幻的古老故事长大。
拉扎特在很小的时候,听爷爷讲过一个故事,是一个关于猫的故事。
讲述者你加一句我减一句,故事的细节在两千年口耳相传的岁月里已经变得荒诞得近乎童话,不过主体倒没什么变化,讲的是家族的祖先因故被困在沙漠里等死的时候,被一只路过的猫给救了。
这样的故事很烂俗,如果流传得广,说不定会被选入某本民间故事集,唯一的亮点就是没有加上什么猫变成美女然后跟主人公结婚之类更烂俗的结尾。
不过,这个故事没有流传出去,只与其他一系列遥远的故事一起在拉扎特的家族内部口耳相传,他小时候——大概是10岁以前,也曾经相信过,后来当然就一笑置之,但这不妨碍他把这个故事用科普特语再讲给儿子和女儿,没什么比引人入胜的故事更能吸引孩子学习语言的兴趣了。
尽管如此,拉扎特相信遥远的祖先确实曾经与猫产生过某种联系,作为佐证的是,家族里擅长手工艺的祖先流传下来一幅亚麻和羊毛编制的挂毯,上面描绘了故事里的那只猫。
看到菲娜的第一眼,挂毯里的猫与眼前这只猫的形象瞬间重合,唤醒了拉扎特童年的记忆,因为这只猫与挂毯里的猫太像了,无论是金黄的毛色还是奇特的斑纹,就像是挂毯里的猫活过来并且走出了挂毯,来到现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