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厨房里倒水喝,它也跟进厨房,眼巴巴盯着她手里的杯子,像是也渴了。
她咕嘟咕嘟将一杯凉水一饮而尽,根本不理睬它哀怨的目光。
呜~
这时,它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转头盯着房门的方向。
电视还开着,声音还挺大,蔡美纹没发觉任何异常,也无视这条狗,喝完水之后又坐回沙发,百无聊赖地换台。
一过夜里十点半,就没什么有意思的节目了,她把能收到的电视台全换了一遍,无聊的节目把她都看困了。
算了,还是跟死党打电话吧,少打一会儿应该没问题。
电话也放在客厅,就在电视机不远处,打电话肯定要把电视关上或者把声音调小,否则听不清说话。
她关上电视,拿起电话听筒,正要拨号,突然注意到小狗还在专注地盯着房门,偶尔摇着尾巴看她一眼,然后继续盯着房门。
“这狗是不是傻?”她嗤笑,“不想在这个家里待着了?想跑回你原来的家?好啊,那我就放你出去吧!”
她一拍脑门,真是气糊涂了,怎么才想起这么棒的主意?
开门把它放跑,跟父母就说她开门上学时它从门缝里跑掉了,不就能轻松地摆脱它了?
她说做就做,当即向房门走去,打算拉开房门把它赶走。
父母上班出门时,把房门的锁反锁了,不过那时的锁具比较简单,在会开锁的人眼里形同虚设,不像现在普及了超b级锁芯,所以他们叮嘱她睡醒后插上插销,作为双保险。
呜呜~
小狗像是有些焦躁不安,不停地转圈儿。
她的手已经触及到锁,即将把锁拧开。
汪!
从进家后一直没叫的它突然叫起来,对着房门。
房门外是楼道,他们住的是工厂的家属小区。
门外的声控灯亮起来,门镜中像是有一道黑影晃了一下,紧接着一串脚步声踩着楼梯匆匆消失了。
蔡美纹当时没把眼睛贴在门镜上,所以没看清黑影到底是什么,但是本能地心里一颤,手心里渗出冷汗,手掌不自觉地移动到插销上,非但没有开锁,反而把插销轻轻插上了。
她叛逆,但并不傻,也会害怕。
以门镜距离地面的高度来判断,那道黑影只可能是人。
是谁走过去了?
她家住四楼,楼上还有两层,楼上楼下住的都是工厂的职工以及职工家属,由于三班倒的工作制,上夜班或者下夜班而半夜出门或者回家都很常见。
所以刚才那道黑影很可能只是一个出门上夜班的邻居,恰好从她家门口路过。
问题在于,一般大家在夜里上下楼时,都会跺脚或者咳嗽把声控灯唤醒,以免踩空楼梯,但她没听到那人咳嗽或者跺脚。
当然,也可能是她之前开着电视没听到那人跺脚,恰好那人在经过她家门口时声控灯灭了,狗叫声又唤醒了声控灯,这似乎是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如果不是呢?
她突然打了个冷颤,在她一边看电视一边嘻嘻哈哈的时候,难道那人一直悄悄地待在门口,凝立在黑暗中,倾听房间里的动静?
排除临时替班的情况,工厂的排班表是公开的,谁都可以看到,护士的夜班也有一定的规律,所以有心人其实可以全盘掌握她家父母何时出门、何时回家,以及哪天会同时上夜班,包括楼上楼下邻居们的上下班时间,都能知道个大概。
说起那个年代,现在人们经常怀念那时的水果有多甜,生活有多么淳朴,其实完全不是,那时的治安状况比现在要恶劣得多,只不过因为没有网络,消息闭塞,对信息的封锁也很严重,所以即使发生重大凶案也没几个普通人知道,大家都以为是生活在歌舞升平的太平世界,浑然不知道提高警惕。
蔡美纹也是如此,从小到大没接触过任何危险,在她的印象中这座家属院里都是她瞧不起的蝇营狗苟的工人,而这天夜里,是她第一次对寂静的夜晚感到害怕,对独处感到害怕。
她平时恨不得父母24小时都上班,只要把饭给她做好就行了,不需要留在家里碍她的眼,现在她却无比渴望他们临时回家。
她死死地盯着房门,门镜又黑了,声控灯灭了,楼道里一片黑暗。
如果这时她突然大声咳嗽一声,唤醒声控灯,会不会在门镜里看到……一张狰狞的面孔?
她一步步往后退,生怕发出一点儿声音。
嘎吱。
她的拖鞋踩到一块碎碗,发出一声轻响。
声音太小,声探灯没那么灵敏。
呜~
她的脚踝又蹭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是那条小狗。
它倒像是放松下来了,舔着嘴唇眼巴巴地盯着她,不时转头看看厨房。
“……”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给它用碟子盛了一碟水。
它吧嗒吧嗒地舔水,还不停地摇着尾巴。
至少在今天晚上,她不打算把它放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