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无厚入间地狱来,不胜娇羞两难刀(1 / 2)

三更的黑夜中,薄刀如雪,犹如一汪倒映着月光的清泓。

狭长的刀光映衬着天上的皎月,如同薄霜,如同暮雪,如同月下的一汪清泓,曹如意的眼睛低垂,并未注视着刀尖,反而别过头去,朝着薄刀锋刃所向的相反方向扭头,就像不忍见到曲灵风脖颈即将飞溅出的鲜血一般,他腼腆,甚至有些羞涩的挥出了那致命的一刀。

曹如意有一个怪癖……他害怕见血。

这在任何人身上,在任何地方都是合理诚实的恐惧,但在东厂这便成了怪癖。

因为东厂已经杀人如麻,因为在东厂没有人双手不沾满了血腥,因为东厂就是皇帝的鹰爪狗腿,因为在这个恐怖,扭曲,变态而疯狂的地方,已经容不下任何一点心慈手软,因为他们是太监,他们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最黑暗,最扭曲,最肮脏的地方。

曹如意当然也已经杀人如麻,对人命漠视如等闲之物。

但他还是改不了害怕见血的恐惧,他曾经对着北方那些野蛮,命如草芥的生女真蛮夷练过胆子,杀的血流成河,也曾在屠场里睡过三天三夜,但他还是见到血就会吐,他一边呕吐者,一边将刀锋划过那些野人的脖颈,然后在飞舞的血花中,继续低着头大吐特吐。

他一边吐,一边杀的血流成河……眼睛都没眨过。

所以曹如意只能炼成了昔日禁武堂那位大都督留下的武学中,精于一把薄刀,以无厚入有间的无间有间刀法……有间指的是,这把刀犹如庄子寓言中那位宰牛的庖丁一般,能够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在人体的结构,乃至万事万物的内在构造之中,游刃有余。

所以能解万物,善离一切。

这把刀切到树枝上,树枝就会和树干分离,切到筋骨上,筋就会和骨分离,切到盔甲上,甲片就会和系带分离,切到机械上,零件就会和零件分离,切到你的手上,你的手就会和躯干分离……它能断筋,脱骨,解剖,它能剜出你的眼睛,切开你的肺腑,掏出你的五脏,而不让你有任何察觉。

这样的刀法,最适合用于一切不见血的精致宰杀。

即便如此,曹如意的挥刀的时候,依旧忍不住别过头去,这是他练胆克服恐血阵的后遗症,以前他只是见血就吐,如今他开始条件反射一般的害怕血液,哪怕只是他想象中的血液。

所以挥刀之时,他便会害羞的回头。

“不胜娇羞,两难魔刀!”

曲灵风看到大敌回首,刀光在昏暗中依旧绽放,突然想起了面前这位阴柔诡秘的太监的来历,如同被毒蛇冰凉的鳞片滑过皮肤,忍不住一个激灵,高声叫道。

东厂不,胜,娇,羞四位负责监察武林,为皇帝迫害忠良的太监首领内侍。

因为东厂之人行事诡秘,并未在江湖中闯出名号,就如这曹如意一般,即便通报姓名,也是在猎杀对手之前,能从东厂手中活下来的武林中人,百中无一,就算能侥幸逃得性命,隐姓埋名,逃避东厂追杀都来不及,那里还顾得上宣扬击败自己的那些东厂狗腿鹰爪子的姓名?

因此见过东厂出手的武林中人,也只能根据出手之人的武功特征,来给这些阉人鹰爪起些诨号,江湖名号。

不胜娇羞……便是其中比较独特的四个高手。

羞太监曹如意,出手之时狠辣异常,眼神表情却如同少女一般羞涩,冲突对比异常强烈,刀法之恐怖,如同出自无间地狱,疑是谪仙武学——无间有间刀法。有间无间刀法,有间是指庖丁之寓,无间便是指这门刀法,仿佛来自无间地狱一般恐怖。

故而称之为魔刀!

而曹如意每每挥刀,都如羞涩两难一般,故而也被称为两难魔刀。

也是曲灵风出自名门,在东邪黄药师手下之时,听闻过不少江湖传说,才在急如电闪之间,想起了这颇为隐秘的传言。

这救了他的命!

曲灵风两拐架在身前,一高一低,遥遥交错,在自己面前的空间中架起一个无形的框架,这便是他拐法中的架势——习武之人,对敌只会摆架势,那真是笑死个人了。这样的人只能称之为九流之辈,根本算不上高手,即便是三流高手也已经会活用自己的武学套路了。

但不会用架势的,也不能称之为高手,许是返璞归真,到了一定境界,高手们又回到了那千锤百炼,精中取精的架势套路之中,只不过这般架势在高手手中已经活了过来,就如同那太祖长拳,在昔日丐帮帮主乔峰手中一般。

曲灵风摆了一个死架势,因为任何活架势,都是看招接招。

但他已经没有信心看穿对面那人的招式,当他看出曹如意的薄刀去势的时候,恐怕那柄薄刀已经轻轻的取走了他的性命了!

无间有间刀法,远超任何人的反应能力,武林之中除了五绝这个层次之外,恐怕没有人能在看清刀法之势后,还来得及反应招架,曲灵风若是敢去猜这一刀砍得是哪里,他就再也没有机会接下那一刀了。

他的脑子告诉他——我看清了的时候!

他的手只能叹息一声——已经太晚了!

无间有间是一门可怕的刀法,它就像来自无间地狱一样,这样的刀法不存在破绽,唯一的破绽只是在人,若是寻常武林中人,得到并炼成了这门刀法,五绝之下,也无人能挡,唯一的机会,就在于人的弱点。

若是曲灵风这个层次的高手,遇上练成这柄魔刀的人,也只能利用那人杀心毕露之时的眼神,猜出刀势的去向,只要猜到刀势去意,这门刀法也就没有那么可怕了。所以无间有间并不是任何人都能练成的刀法。

高手过招,敏锐之极,生死之间,千头万绪,一点决断便是生死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