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尔曼部渡河的渡口在查塔努加上游,奇克莫加战役后被南军占领。袭占渡口没花什么力气,南军主力已移驻传教士高地,也没有想到从北边过来这么一支大军,渡口只留驻了一支百来人的小部队,北军左右一个包抄,守军便缴械了。
然后,变戏法一般,一百六十艘架桥船冒了出来,浩浩荡荡,布满了河面。关卓凡睁大了眼睛,他这个田纳西战区司令,都不知道事先它们藏在哪里!
格兰特看起来好像轻车简从,其实后面不知道带了多少东西过来!
架桥船一边架设用于骑兵和炮兵渡河的浮桥,一边运载步兵过河。查塔努加城也开来了几艘蒸汽船协助。过了河的步兵立即开始修筑防御工事。
浮桥是从两岸相向架设,在河中心合龙。关卓凡童心大起,跟着架桥的工兵一起前进,对面的谢尔曼也如法炮制,结果两位战区司令隔着一条缺口哈哈大笑,几分钟之后,缺口合龙,两人的手又握在了一起。
骑兵、炮兵、步兵开始源源不断地从北岸过河。不久,第二条浮桥合龙,接着第三条……关卓凡看着河面上一条条巨龙般向前行进的队伍,心中感慨:这才叫工业能力,这才是战争之本。中国,我的国家,一定要有这个能力!
其实并非需要关卓凡亲自到场接应谢尔曼部过河,但他好奇美国人会用什么办法将一支数万人大军几个小时内运过湍急宽阔的田纳西河,乃有此一行,终于大开眼界。
刚回到司令部,卫兵来报,山度士先生到了。
时间刚刚好,关卓凡心想。
山度士进来,抱着一个小箱子。不及寒暄,关卓凡笑道:“山迪,东西终于做好了?”
山度士微笑:“关侯爷,让你久等了。”
打开盒子,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桌子上,是十几枚不大的长方形铜片,边角圆滑。一端打了孔,穿了一条牛皮编织的细绳,用手扯一扯,非常结实。
再看铜片上面,压刻了军官或士兵的姓名、职务、番属、籍贯、入伍日期,除了用英文缩写的“清国义勇军”和数字是阿拉伯数字外,其余全部是中国文字。
这是轩军的“狗牌”,挂在颈上,战后牺牲的军人如果不幸尸体残损,面目不可辨识,便可据此确定身份,或就地下葬,或运尸归国,不使孤魂无依,独留异国。
轩军诸将都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办法,除了进一步打消军士不得尸骨返乡的顾虑外,挂上“狗牌”,自然而然生出一种荣誉归属之感。
当然,这个东西不能叫“狗牌”,关卓凡叫它“虎牌”。
只是这个东西看起来简单,做起来比斯潘塞连珠枪还麻烦。每一张“虎牌”上面的文字都不一样,而且大部是中国字,一共二万八千枚,虽然轩军赴美之前美国司就已经着手准备,但一直到不久前才赶工完毕,而轩军已经打完一仗了。
关卓凡请山度士寻一间旅馆暂时住下,战役结束后其他事务再做细谈。
“虎牌”发下去之后,关卓凡即下令战区参战各部移营至预定阵地附近,明日一早,发动攻击。
移营完毕之后,北、南两军的军营边缘之间的距离已是相当之近,隔着一条浅浅的小河,涉水可过,鸡犬相闻。两军士兵都在这条河里取水,相安无事。
关卓凡陪着格兰特沿河巡视,对面的南军士兵有的看到他们,认出了他们的军阶,居然举手敬礼,关卓凡和格兰特也很客气地还礼。
这是美国南北战争交战双方正式开打之前一个佷普通的场景。
当时的美国士兵,不论南北,都有一种很朴素的观念,就是接到命令后,才向敌人开枪冲锋,不然形同谋杀。在战役的间隙,大家都算是老百姓,互不相扰。
巡视完毕回到营中,天色已晚,婉儿给他打了一盆水,拿来一条毛巾,关卓凡擦了把脸,婉儿端上饭来。
关卓凡原是要婉儿留在查塔努加城内的,移营后的军营距敌军太近,明天开战后不是安全的地方,保不定一颗炮弹就飞了进来。但婉儿坚决不干,说莫说姐姐嘱托我照顾老爷你,我是穿了军装的,是司令的“勤务兵”,哪有“勤务兵”不跟着司令的道理?
讲着讲着,语气少见地激烈起来,小脸通红,胸膛起伏,大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关卓凡尤其受不得这个,没办法,只好从了她。
心想说是照顾我的起居,但兵凶战危,我也得时时挂着她。不知道谁操谁的心更多一点。
不由又想,国内的三位玉人现在如何呢?按照时差计算,中国已是夜静更深,她们应该都已经入眠了。
她们睡着了吗?梦中,有我吗?
一种异样的酸酸热热的感觉悄悄蔓上了鼻翼、眼眶。
这时,一阵隐隐的鼓乐声远远传来,关卓凡一怔,细听之下,似乎是从对面南军营地传过来的。
他走出帐篷,婉儿跟了出来。
确实是从对面传过来的,应该是南军的军乐队在演奏,是一支很轻快的进行曲风格的曲子。
歌声也传了过来,很快,加入和唱的人愈来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