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保晴天霹雳,目瞪口呆,滞得一滞,才颤声问道:“吕姨太呢?”他还抱着一丝的侥幸。
老仆哭道:“也叫德兴阿一起劫走了!”
胜保五内如焚,愣了半响,大声道:“拿纸笔来!我要参多礼堂!他纵兵殃民,土匪!土匪!”
一个幕僚赶忙过来劝解,说恶行是德兴阿所为,暂不宜和多隆阿翻脸,还是先写信向礼帅申诉,如果要不回眷属行李,再参他不迟。
胜保颓然坐下,道:“唉,我方寸已乱,就照你说的办吧!”
于是写了信,交给那位千总,又送了他二百两银子,嘱他面呈礼帅。信中话说的很重:如果没有切实的回音,绝不再往前走,“义不受辱,有死而已”。
那千总不敢怠慢,布置好关防,上马去了。
胜保心境略定,问老仆详情。原来自风陵渡过黄河后,即进入山西境内,多隆阿派的护卫就在河西的渡口和胜保的眷属分手。过河后,天已向晚,一行人便宿在蒲州城外的一座关帝庙里。
到了半夜,出事了。一大群兵涌了进来,不由分说,将所有行李和几口女眷全部掳走,老仆略略拦阻,便拳脚相加,打翻在地。
还不止,这群兵顺手洗了旁边的一条只有十几户人家的村子——村里的大部分人都去逃难了,逼得村中两个年轻女人投了井。
这个地界正是德兴阿的防区,不是他干的还能有谁?
胜保将德兴阿恨入骨髓,心想就算眷属行李要得回来,此仇也不能不报。可是,怎样才能出这一口恶气呢?
第二天,那位千总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说多大帅答应了,已经派了人去蒲城交涉。
千总的意思是胜保也该启程,“迎了上去,有多好呢?”但胜保发了牛脾气,不见到眷属行李,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走。千总无可奈何,只好一起等着。
等了两天,终于把十驮行李、三位姨太太等了回来。
然而,吕姨太不在其中。
胜保暴跳如雷,德兴阿派来“护送”眷属行李的把总却不慌不忙,说道:“德大人说,这位吕氏,是逆犯的老婆,他得公事公办。”
胜保瞠目结舌,答不上话。
这真是“七寸”所在,明知道德兴阿假公济私,但不论胜保还是多隆阿,都拿他无可奈何。
想到人间仙色的吕姨太,从此在德兴阿这个粗坯身下婉转呻吟,胜保只觉痛酸苦涩几把小刀子同时在心窝里面剜绞,人生索然无味,什么都不再想了。
终于到了北京。
犯官被送入刑部,刑部的司官接收了多隆阿的咨文,把胜保交给“提牢厅”,安顿在“火房”里。关门落锁,胜保便踏踏实实地坐起了牢。不过所谓“坐牢”,乃是“浮系”,只是失去自由,可以读书,可以会客,还可以从外面叫席面和剃头匠什么的进来。
无论如何,拿办胜保这件大事告一段落,两宫和军机们都松了一口气。
但还没等他们吐完这口气,一件更大的事情发生了:僧王阵亡了!
之前派了曾国藩会剿捻匪的差使,但廷寄发出,等来等去,等不到曾侯爷的动静。两宫和恭王正不耐烦,曾国藩人没动静,折子却终于到了一封,一看题目,就叫人倒吸一口冷气:“遵旨剿贼,沥陈万难迅速情形”。
曾国藩在折子里反复喊难。
先说没人,“金陵楚勇裁撤殆尽,须另募勇丁,期以数月训练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