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卓凡不无感慨,既为任三厌、牛喜子等人的自裁,也为赖汶光的表态。
任三厌、牛喜子自裁当然是迫于形势。他们既不肯投降,赖汶光也不能放他们走人,唯剩自裁一途。但这总比兄弟直接相残要好一点。另外,也算是“全节”了。
这种事,本来在奏折的文字上略玩花巧,说成“任、牛二酋怙恶不悛,阴图作乱,赖某疾驰入营,手斩枭獍”,则赖汶光不但可以确保免于朝廷刑典,说不定还有封赏。
此间关窍,赖汶光不可能不明白。然而他逼死弟兄,负疚已深,绝不肯再用弟兄的血染自己的顶子。其为人之磊落,和大部分朝廷官员将领的所作所为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只是这奏折到底该怎么写呢?关卓凡略感为难,但很快就决定还是照实上奏,不然,自己和赖汶光痛诟的淮军,又有什么区别?
第二天,东捻开营出降。
之前轩军已经下了严令,除了衣服被褥和锅碗瓢盆这些煮饭家什外,其他什么也不许带,刀枪不必说了,金银也是厉禁,如果搜了出来,就不客气了。
不过捻子听了反倒放心,因为官军若想杀降,不会这么啰嗦。
轩军已经准备好了“俘虏营”,里面正在搭建简易窝棚——不是帐篷,接下来严冬酷寒,捻子们大都衣衫单薄,帐篷是挡不住寒气的。
“俘虏营”内支起了几十口大锅,大锅里面水花翻滚,正在“煮粥”。
当然不是正儿八经的米粥,俘虏没那么好的待遇。
这种“粥”,是用能够搜集到的粗粮碴子和一点“扫仓底”的细粮打底,加入各种切碎了的说不出名字的菜叶,是一点油腥也没有的,而且还非常地稀薄。
但对于捻子来说,已经是无上的佳肴美味了!
食物的气息传了过来,捻子排得长长的队伍骚动了起来。
关卓凡远远地看着,心中感慨:这哪里是一支军队?
蓬头垢面,瘦骨嶙峋,衣衫褴褛,大冬天的,许多人就穿着件单衣,还光着脚。
队伍中有许多妇女儿童,小孩子泥人似的,母亲的衣衫破烂,努力左右掩着,还是难免露了肉。
捻军到处流窜,也是携家带口的,全军真正可以作战的青壯也就一半多一点。
关卓凡想,这个仗,再打下去,真不知道所为何来?
关卓凡之所以没有像一般的遣散战俘的做法那样:发一点路费,开一张路条,便赶人上路;是因为现在已经入冬,这批降人既无冬衣,又是饥疲交加,身体状况很差,现在上路,许多都得死在路上。不想死,就得打家劫舍,重新为匪。
因此关卓凡设“俘虏营”,暂时安置这些投降的捻子,待到明年开春,再发遣上路。
每个捻子能吃的“粥”是有数的,不能多要。这除了食物数量有限外,也防备这些降人饥饿已久,一次吃的太多,肠胃受不了,甚至可能因此丧命。
第二天开始,除了“粥”,每个人有一块红薯供应。
赖汶光见到了“俘虏营”里的设施和食物,这个统领大军、身经百战的汉子,跪在关卓凡的面前,哭得泣不成声。
关卓凡想,这个人,如果为政一方,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官。
捻子出营后,轩军随即进入捻军老营。
收获之大,出乎关卓凡的意料!
这支已经断粮的部队,辎重以及个人的包裹里面,居然有大量的金银珠宝。统计下来,其值约有三百六十五万两之巨。
东捻多年抢掠积蓄,大多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