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突然想起一事,微笑说道:“不晓得这支‘歌唱祖国’,会不会就此做了咱们中国的国歌?”
周馥一愣,说道:“还真是有这个可能!现在办‘洋务’,同洋人彼此过从,仪注上不能不往万国公议上边儿靠,没有一支‘国歌’,许多时候,确实不大方便。‘歌唱祖国’的曲子,听说大气磅礴,甚为雄壮,拿来做‘国歌’,大致是合适的。不过,‘歌唱祖国’的词儿,拿来做‘国歌’,就未免失之俚俗了。”
李鸿章说道:“这好办,只要轩军肯割爱,重新填词就是了。”
顿了一顿,说道:“还有歌名——”
一句话说了一半,自己打住话头,笑了一笑,说道:“这不是咱们的事儿,咱们也不必在这儿白操心了——玉山,请你说下去。”
“是。”周馥说,“奏过两国的‘国歌’,有一员大将——应该就是轩军近卫团的图凤石,来到台下,举手行礼,请台上二公,移玉台下,检阅轩军的‘礼兵队’。”
图凤石,就是图林,当上近卫团团长之后,和轩军的其他高级军官一样,为自己取了一个“凤石”的字号。
“‘礼兵队’列‘一字长龙’之横队,约副总统和轩郡王,并肩在队列前步行而过,图凤石在前,以‘正步’徐行,以为导引。”
“‘正步’?”
“是,”周馥说,“这种样式的步操,咱们没有见过,轩军也是这一年来才推行开来的。似乎和戈登‘常胜军’的步操,不大一样。”
话一出口,周馥就后悔了:戈登和“常胜军”,那是爵相心里永远的痛啊——可不该揭这个疮疤!
幸好,李鸿章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
周馥赶紧继续说了下去:“检阅过‘礼兵队’。约副总统和轩郡王,当着中、美两国几百位官员、士绅,先后有所谕示——拿洋人的说法,就是‘演讲’了。”
“无论宾主。讲的自然都是客气话,大约也不脱‘敦睦邦谊’一类的意思。不过,听人说,约副总统那头,着实客气。“演讲’中,有‘美中两国之邦谊,乃鲜血浇铸,磐石不移’之说。”
李鸿章“嘿”了一声,说道:“那就是‘血盟’了——放到以前,大约还要杀牲歃血一番吧。”
周馥听李鸿章的口气,略带讥嘲,不由笑了一笑,没有接这个话头,说道:“‘演讲’过了。轩郡王和约副总统,才算正式会面,谈了什么,我就不晓得了。不过,听说时间不长,应该也只能说些场面话。”
“咱们这边儿,拿天津海关道的地方,请客人小做休整,用了顿‘接风宴’,然后启程上路。往京城而来。”
“这顿‘接风宴’,”周馥笑了笑,“是崇地山的手笔,里边儿。大小还有个笑话儿。”
“据说,圣母皇太后天津阅兵,在天津城北的北仓,接见了崇地山。自此之后,崇地山就再也找不到瞻仰慈颜的机会了。崇地山这个人,爵相晓得的。最热衷的一个人,太后就在自己的地头上,却咫尺天涯,叫他如何不急?思来想去,心生一计,整治了一桌席面,连厨子一并送到了行宫。”
李鸿章哈哈一笑,说道:“还有这段故事!崇地山之豪奢讲求,天下闻名,他整治这桌席面,必然尽心竭力,法宝出尽,这味道,啧啧,只怕御膳房也要瞠乎其后吧!我略一思及,也要流口涎了!怎么样,慈颜大悦?”
“哪里!”周馥笑着说,“席面送进去,懿旨传下来:赏中美联合舰队司令官杜立德及海军诸英国顾问燕菜席一桌,着海军提督丁汝昌陪筵!”
李鸿章愣了一愣,放声大笑。
周馥也笑:“崇地山竭尽心智,没想到,圣母皇太后味儿还没闻到,就拿他的一番心血,转手送了人情——这个懊丧,也不必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