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去“那种地方”,还能做什么?徐福微微苦笑,嗫嚅了两下,没有回答老爷这个问题。
徐桐已经反应过来,气得浑身哆嗦,指着软榻上的徐承煜,手抖个不停:“孽障!怎么不打死了!来人,给我拿大杖来!”
客人们赶紧上前,作好作歹劝住,说什么“这件事必定是有误会的,世兄伤势好转之后,问清楚了再说”。
不过,这个案子,确实是不能报官的,不然,天天讲求道学的“帝师”,儿子嫖妓被打,传了出去,徐师傅这张脸,往哪里去搁呀?
这个哑巴亏,吃定了。
“独渥圣眷”的兴奋和得意,被儿子的不争气打掉了大半,又在一班“同道”面前,大大出丑,徐桐的心境极其恶劣,客人们识趣,纷纷借故告辞,这顿气氛热烈的“小酌”,草草而散了。
医生过来看过了,说大少爷的伤势并不算轻,额头上的那个口子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鼻梁断了,伤愈之后,破相难免。还有,是否受了内伤,总要过个两三天才看得出来。
总之,必须安心静养相当一段日子。
徐桐对儿子伤势的担心,终于压过了对儿子荒唐行径的愤怒。再说,事情不能再往大里折腾了,不然,一不小心,消息走了出去,不仅脸没地方搁,还可能影响到他的弘德殿行走的差使,于是,“大杖”什么的,也不再提了。
医生替徐承煜上了药,包扎停当。
送走了医生,看儿子沉沉睡去,徐桐勉强放下心来,他出了徐承煜的屋子,回到书房,叫了徐福进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老老实实。从头说来,一个字也不许漏掉了!”
“我也不大晓得,”徐福哭丧着脸,“我也没跟着大少爷去……”
“你不晓得?你不晓得就没有人晓得了!你不肯说实话。以后就不要再跟着我了!”
“不,不!”徐福说,“呃,我也只知道个大概……”
这个事儿,起于两天之前。
有一个叫做吴永的商人。身上捐着个“盐大使”的功名,托人找到徐承煜,请他为过世的父亲写一篇墓志铭,润笔极其丰厚:五百两白银。
徐承煜怦然心动,手心都发热了。可是也不由疑惑:自己不过一个贡生,毫无名气,这个吴永,如何晓得自己,又如何单挑自己发财?
中间人说的很直接:令尊大人是“帝师”,皇上亲政以后。必然是要大用的,这个姓吴的,是提前过来“烧冷灶”的。
徐承煜一听,有道理呀!心下大为释然,吴永之请,不仅痛快应承了下来,还冒出一个念头:老爹这个身份,可要好好利用——以前我咋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徐承煜虽然谈不上什么真才实学,但一、二百字的墓志铭,熟烂的套路。自然是一挥而就。
吴永看了,大为激赏,五百两白银的润笔,当场奉上。同时,要请徐承煜和中间人两个,去八大胡同吃“花酒”。
徐承煜一愣,“花酒”两个字,听得心里面痒痒的,可是——
吴永看出了他的犹豫。笑着说道:“载酒看花,听曲唱和,这是文人雅士的行径,没有一点儿不妥当的!再者说了,八大胡同,有三等堂子,也有第一等的‘清吟小班’——咱们去‘清吟小班’!这种地方,里边儿出挑儿的‘红倌人’,才貌双全,自高身份——我说句得罪人的话,即以楠士兄这般学问风采,想要‘借干铺’,也要吃过三五次花酒之后,才肯婉转相就呢!”
说罢,哈哈大笑。
“楠士”是徐承煜的字。只是,“楠士兄这般学问风采”,吴永这段话,并不全然听得明白,譬如,什么叫“借干铺”?
他不好意思问,不过,大致意思,隐隐猜得出来,心跳得更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