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绝不可以生这个病的,所以,皇帝就绝不可能生这个病,所以,我若说皇帝生了这个病——哪怕仅仅是怀疑,也是“诽谤圣躬”,也是“大不敬”。
真摊上这么个罪名,乌纱帽是肯定保不住的了,弄得不好,还要下狱,最坏的下场,甚至——哼哼,不能排除菜市口上走一遭的可能性。
再说,也不能百分百排除自己看错了的可能性,因为,皇上确实没有生这个病的道理啊!
皇上才多大点儿?没听说两宫皇太后给他派过什么“司寝”、“司帐”的宫女啊?难道……皇上年纪渐长,情窦初开,和哪个宫女“私情表记”,遂有……男女之事?
就算真是那样,也不可能得这个病啊!服侍皇上的宫女,都是黄花处子,又不能出宫,绝没有把这种病过给皇上的可能啊!
难道是那个宫女……和哪个侍卫,私下勾搭成奸,这个病,是由那个侍卫过给她,她又过给了皇上?
王守正脑洞连连开,想得脑瓜仁都疼了,还是不得要领。
唉,宫禁密秽,就算我在“内廷供奉”,也无从想象啊。
王守正打死也想不到,小皇帝已经多次偷偷地跑到宫外边儿去了。
反正,不能够百分百排除自己看错了的可能性。
自己不能完全确定皇上到底得了什么病,却不能和任何人探讨、琢磨这个事儿,尤其不能说给太医院的同事听。
原因很简单,只要说了,就意味着自己怀疑皇上得了这个病,传了出去,就是“诽谤圣躬”,就是“大不敬”。
目下院使出缺,正是仕途的大关节点,绝不可以出什么幺蛾子。
太医院院使出缺,按规矩由左、右院判递补。本来左高于右,王守正补院使的缺的机会,远大于右院判,可是。如果自己在这个事儿上不谨慎,一定会被竞争对手抓住把柄,轻轻松松就能把自己踩下去——补不上院使的缺算是轻的,一不小心,就会被人踩回老家。甚至踩到刑部的“南监”、“北监”里边儿去。
所以,得捂着,不能说穿了。
再者说了,如果皇上真得了这个病,说穿了也没有什么大用——因为,这是个永远也治不利落、去不了病根儿的病。
自己一番赤胆忠心,若只能换来自己的倒霉甚至是倒大霉,于皇上却无任何实质性的益处,又所为何来呢?
这么想着,王守正的负疚感减轻了不少。
反正。这个病,一时半会儿的,还不会出什么太大的麻烦,大多数情况下,也不会要人的命。
可是——
这个病,是“胎毒”,是要过给将来的皇后和妃嫔的!是要……过给皇子的!
大清朝的气数——
唉!
王守正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国家的光景刚刚好了些,怎么就摊上了这档子事儿呢?
负疚感虽然减轻了,但他无法安下心来。
最好……侥天之幸,自己看差了。
可是。怎样才能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看差呢?
我又不能和太医院小方脉、外科的同事探讨、琢磨。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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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五天,小皇帝身上的红斑,果然消退了,一丝儿痕迹也没有留下来。
王守正诊视之后。跪倒磕头,替皇上贺喜,小皇帝十分高兴:“我要赏你!”
“这是臣分内的差使……”
“有功就赏嘛!”小皇帝老气横秋的说道,“小李子,传旨——赏太医院左院判王守正……呃,小金锞子两个。檀香木扇一柄,麂皮火镰包一个!”
“嗻!”
王守正只好说道:“臣叩谢皇上的恩典。”
“别急着谢恩,”小皇帝说,“给你这个恩典,是有条件的。”
王守正微微一愕:“请皇上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