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纳森鞠躬致礼,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道,“给张大人和江……总镇请安!”
江山站起,举手还礼;张之洞则只略一颔首,将手让一让,说了声,“坐吧!”
待乔纳森在下首坐下,张之洞就手掂了掂他的那份禀帖,沉吟说道,“立项迄今,拢共也没几天的功夫,‘杆雷艇’居然就已下水了?倒是没有想到!——你的手脚,还真是麻利啊!”
乔纳森陪着笑,“这是张大人顶关心的项目,我不敢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
张之洞咧嘴一笑,转向江山,点点头,意思是:下面的话,你来问吧!
江山的身子往前倾一倾,目光灼灼,语气中透着不加掩饰的兴奋和急切,“据乔先生禀帖上所言,这两条艇,似乎还没有海试——”
顿一顿,“可是,法国人正盘踞闽江口外,若出闽江口海试,难免为其窥测,甚至——为其所乘!若只在马江上海试,这个江、海的水文,又毕竟不完全一样——”
“江团长请放心!”乔纳森摆了摆手,“这两条艇,结构不算复杂,对于她们的性能,我有足够的信心——不需要海试,就可以投入战斗的!”
哦?
不过,据现有的资料,法国人那两只“杆雷艇”的结构,可是挺复杂的呀!
江山看向张之洞,“香帅,这个……‘眼见为实’?”
船政大臣的位份,比拟总督、巡抚,办的差,也算是军务,因此,也可算是“大帅”,而张之洞号“香涛”,因此,江山尊称其为“香帅”。
“对!对!”乔纳森晓得江山的意思,抢在里头,学着中国官场的套话说道,“两位大人何时拨冗?请赏下日子来,我好预备伺候!”
“什么日子不日子的?”张之洞站起身来,抓过大帽子,往头上一扣,“就现在吧!——走,瞅瞅去!”
江山和乔纳森也赶紧站了起来。
“仿制杆雷艇”是一个秘密项目,知晓其事的,除了乔纳森和他的项目组,船厂里头,只有一个毕夏普;船政衙门里头,只有一个张之洞;“闽江防”里头,只有一个江山,因此,张之洞不喊随从,江山亦不带卫兵,三人一出船政衙门,即直奔船厂而来。
张之洞身材瘦小,但脚步极健,江山和乔纳森都是身高腿长,却也得一路紧趋,才跟得上他。
另外,张之洞穿的是便服,不是袍褂,他的“大帽子”,也只是普通的“凉帽”,上头既无顶戴,更无花翎,旁人看过去,一个精瘦如猴的中年人,大步流星的走在前头,身上的长衫,非但皱巴巴的,而且,过于宽大,晃里晃荡,颇为可笑;后头,跟着一个戎装毕挺的轩军、一个西装毕挺的洋人——那个轩军,明显还是个不小的官儿。
不知底细的,都不由好奇——咦,介是个啥路数啊?
说明一下,张之洞今年三十一岁,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中年人”,可是,张香帅精气神儿虽旺,面相却老,粗粗看去,就是一副四十不惑的样子啦。
到了船厂,毕夏普听说张大臣和江总兵来了,才晓得乔纳森绕过自己,直接找上了船政衙门,不由就有些不高兴了,不过,他秉性温和,而人来都来了,张大臣又是上级,他身兼地主和下属,不能不下场作陪。
待到“眼见为实”,张之洞和江山都不由愕然了——
眼前这两条,就是“杆雷艇”?
张之洞和江山——尤其是江山——对于“杆雷艇”的想象,都是满脑子的“形制奇特”——前后上下、浑然一体,也即——“全封闭、流线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