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铭没时间笑，只好赶紧吃完手中的糕点，他的嘴大一些。可是两口吃有些噎，三口吃又会错过大李师傅设计的纹路，经常会掉屑。</p>

这糕点还真是为了她设计的，形状也更迎合音家的樱桃小口。</p>

第四块菁叶糕入手，此刻修铭嘴里已经有甘甜积累，再入口时，一开始就是青叶的清新与蜜汁的双重口感。</p>

菁叶糕就是这样的，一开始特别清淡，越吃越上头。而大部分甜点都会在吃多后，显得甜腻。在菁叶糕上，又被一开始就营造的青叶清新冲淡了，让人在真正饱腹前，根本察觉不了自己吃了几块，更无法被腻住放下。</p>try{ggauto();} catch(ex){}

唯一问题是出品的设计，客人的茶盒里面只有五块，远不能比拟这特大员工茶盒。这就会导致，客人刚刚上瘾，却发现茶盒竟然空了。</p>

心头难免觉得空落，修铭边吃边想，初时觉得菁水楼服务还有改善的空间。</p>

忽然哑然失笑，他明白了。</p>

“笑什么？”灵筠看着笑出声的修铭，好奇的问道。她此刻已经拿起第五块菁叶糕，没有证明的心思，虽然还是三口。但这次她入口很慢，恢复了她最平常的样子，当然眼里的余相还是只有一人。</p>

修铭瞄了一眼慢条斯理吃着的她，解释道：“笑客人们，也笑我自己。不愧是李楼主，她才是生意的行家，将客人心思拿捏的死死的。”</p>

灵筠停住了动作，好奇问道；“为什么~李妈妈怎么了？”</p>

“客人的茶盒，里面只有五块糕点。客人若是不喜欢一块都不会吃，多了确实无用且浪费。可是一旦有了尝试的念头，上口一块就会有第二、第三，直到五块全吃完。”修铭在大茶盒里面摆阵法，可惜不是五子棋。</p>

灵筠凝视被他排成一列的菁叶糕，自然还是没有明白，只是动作很小的点头继续听下去。</p>

修铭继续点兵点将道：“第五块就吃完了，可是第五块才是大李师傅手艺的爆发点吧？无论对甜的耐受度如何，大部分人应该都在此时，爱上菁叶糕。</p>

可是糕点却没了，只有五块。客人自然开始感觉空落落的~”</p>

“这又怎么了？”灵筠的眼睛很漂亮，主要不在眼形，在那黑山白水般分明的瞳孔。尤其是好奇时，她会不经意的睁大眼睛，让这份干净与分明更加清晰。</p>

修铭老成佩服着说道：“这就是李楼主的高明地方，她刻意在客人心上挖出了小小的空洞，却不会触怒客人。而在之后，又是音家的登场，谁来填补自然不用多说了。”</p>

灵筠懵懂地点了点头，还是有些犹疑道：“李大师傅说过他这样做，主要是看我们太纤瘦了，想让我们多吃些却没有发现。”</p>

修铭肯定道：“你们李大师傅可能确实是这样想的，所以设计了这样的回馈机制。可这并妨碍李楼主利用这种回馈机制，将客人的心打造成她想要的模样。”</p>

迟疑了一下，修铭还是说道：“这其实就像是钓鱼，菁叶糕就像是打窝的料一样，先撒点边料，却不可能让鱼吃饱。”</p>

话说完，修铭就已经有点后悔。可他不能总顾这顾那，这样不是更容易被误会。</p>

灵筠轻轻地嗯一声，低下了头，显得有些黯然。</p>

虽然没有彻底说透，可是她很聪明，自然领悟到其中一些未明的意思。</p>

因为，她就是接下来的真正鱼饵，吊着所有客人的饵。</p>

这不是她问题，却是所有音家的宿命，纵然终其一生可能也没有鱼能咬到饵。</p>

可是在感情中，这样的身份让她也无法自主。</p>

他介意这个吗？也是，又有哪个男人不介意呢？</p>

音家不是完全的身不由己，却也难免有几分桎梏。因为离开这里，她也不知道她能做些什么，何况这里还有她热爱的人与事。</p>

她更是缺少了一份期待，让她只能停在原地。</p>

修铭给不了她想要的期待，因为他的世界其实很小，心也没有那么大，这份缘分只能是阴差阳错的孽缘。</p>

也许，她总会在时间中淡忘、在时间中遇见更合适的人。</p>

无情的修铭这样想道，至少这样的不开心，应该只是一时的。</p>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他们都有着不同的心事，却也都在为着对方考虑。</p>

脾性清淡的人，都是不愿给对方压力的人，可是有时压力是来自自己。</p>

她不主动表明已经在浅水中的心意。一方面，他只要多看几眼，就不会察觉不到。一方面，也是无可奈何的情难自抑，毕竟已经让出了主动权，至少不用过于压抑自己。</p>

修铭看得清她的心，却不敢称量自己的心。他框住了自己，这也是他压力的来源。</p>

突然。</p>

“姐姐~”门外传来了瞳冉的清脆声音。</p>

灵筠回道：“嗯~怎么了小瞳冉？”</p>

“没事。”瞳冉声音过了一会才响起。</p>

这奇怪的对话，屋内的两人却几乎都一下子明白了怎么回事。</p>

这机灵丫头，是在提醒他们外面有人呢。</p>

灵筠冷白的肤色上，流过一丝淡淡的酡红，她轻声笑道：“也不知道，她是不放心我们中的谁？”</p>

修铭尴尬地笑了笑，不敢接这个话头。</p>

灵筠见状有些失落，果然一切早就有了答案。</p>

这一次她显得沉稳许多，没有低下头，也维持着那份注视。</p>

似乎看不够，也怕以后没机会看一样。</p>

修铭想要打破沉默，可被重重设限的他，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话题，一时间他好像变成了嘴笨的段妈妈。</p>

再次说话的还是灵筠，这一次她似乎比往常主动了一些。</p>

第六块、第七块菁叶糕，分别被她递给修铭，还有自己小口地慢慢感受着。</p>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灵筠声音显得有些空。</p>

修铭陷入了回忆，他当然不会忘记，因为他的记忆都会存在一块藩篱地里面。</p>

某种意义上，他的记忆是实体的。</p>

当下他不太方便去翻动那块藩篱地，可是仅仅依靠着这具壳的记忆，他也不会忘记。</p>

毕竟过去也不算太久。</p>

准确来说是四十七月之前，那是一轮泪月，也是他登城入瓮那一轮月。</p>

那月的事情很多，可在菁水楼的事不多，所以他还记得。</p>

修铭回忆一会后，开口说道：“记得，你暮市表演结束后，我们在客房区域偶遇。”</p>

“那时我还很不礼貌的让你送我去房间，当真是简单的过分了。”修铭感觉这段时间，他好像干了许多蠢事情。</p>

主要是刚刚成为一个人，那时的他对什么都好奇，又几乎不懂人与人之间的礼貌与边界。</p>

那时的他做什么都很直接。</p>

“是啊，那时的你比现在可爱，没那么防...算了。”灵筠似乎有点幽怨说着。</p>

“不过，那应该不算第一次，其实也不算是偶遇。”说到这个，她有些开心。</p>

修铭一怔，犹疑道：“难道是你登台的时候？可那时毕竟我们隔了那么远，这也算吗？”</p>

灵筠脸好像圆了一点，有些生气道：“怎么不算？你在看着我，我也在......看着你啊。”</p>

修铭当时也察觉到了，只是当时他附近有一大堆客人，他也很难确定那双白山黑水群像中，谁的人影才是真正的焦点。</p>

他也不犟，点头称道：“原来你当时看的人，真的是我啊？可是......”</p>

灵筠不经意的靠近了一些，修铭已经清晰地看清她的睫毛。</p>

“当然是你啊~你知道吗？那是我第一次登台呢。”她的眼睛此时也有些亮，让修铭反而有点慌。</p>

修铭迟疑道：“那也是我第一次来到菁水楼，第一次看这样罕见地盛景。”</p>

“嗯呢~都是第一次。”她开心道，然后是第八块菁叶糕，塞到修铭的手中。</p>

现在的灵筠似乎有些过于活泼了，也许这个她也是真实的她。</p>

修铭有些不好意思，他不是在吃，就是在说，就会很难有动手的时间。</p>

幸亏关系没那么近，不然他可能抬手的机会都没有了。</p>

都是第一次，在修铭心中许久的疑问，此刻好像有了某种形状。</p>

他直言道：“那一次登台，对你有什么特殊的吗？除了是第一次。”</p>

灵筠似乎想把脸贴在桌子上，这是有些孩子气的动作。可是半路又停住了，应该是顾及到脸上妆面。</p>

虽然因为底子好她的妆极淡，几乎只是眼睛上动了功夫，让到时登台的她，眼神的动作稍稍被放大。</p>

她还是原来的托举姿势，像是捧着苹果一样，捧着自己的脸，只在修铭吃完才会动一下。</p>

“你知道登台，对于音家意味着什么吗？”她却似乎绕开了话题。</p>

修铭沉默了一下，这是开放性的问题，不一定有标准的答案。他按照自己理解说道：“意味着......意味着成功，与证明自身的时候？也是对台下修炼的一种检验。”</p>

灵筠点了点头，然后微笑道：“这也对，但我们更喜欢叫它......绽放。”</p>

她眼带憧憬说道：“台下不断地积蓄着养分，只为在台上的短暂绽放。这是音家、舞家的路，也是我们在五名城的位置。我喜欢这个过程，尽管偶尔有荆棘划伤我们，可我仍旧喜欢。”</p>

她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李妈妈说，只有喜欢的人，才有资格登台。还好我很喜欢，所以我是一个幸运的音家。”</p>

她看着修铭，修铭只有沉默相对。他不知道这种受限的喜欢，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p>

这种绽放，过去的他不会多想。</p>

现在却让他想起了那夏夜中人，与音家比较，只是这两者绽放并不相似。</p>

他们是绽放在前，月潮高涨时吸收月华积蓄养分，主要为的是绽放后的漫长空耗。</p>

她们是积蓄在前，在无人关注中苦苦的练习，主要为的台上短暂的无限美丽。</p>

两者似乎在同一条路上，却反向而行。</p>

修铭不确定，因为他不知道。这是否也只是一层余相。</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