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放着一柄断剑,刃上有几个缺口,断处紧紧贴在一起,可是那一道断痕是无法掩饰的。放在桌上,它还是一柄完好的剑,却已无法拿起。青霜已断,杨浩已去,此时的青霜剑,就像它曾经主人的那颗心,芳心已碎,如何能够弥合伤痕。
折子渝坐在桌边,一身玄衣,纤腰间系着一条素色的带子,静静地听着窗外淅沥的语声,久久不言不动。忽地,打开的窗子轻轻叩响几声,折子渝抬头,就见张十三正悄立在檐下,他的背后,就是如珠帘般从檐下垂下的雨幕。
“小姐,耶丹使节入宫,自承是杀死杨左使的凶手。”
折子渝没有动,面上也没有一点惊诧的神色,只是眼波轻轻一闪,似乎飘摇的思绪回到了躯壳之内。
张十三又道:“宋国使节焦寺丞大怒,欲入宫见国主,被皇甫继勋所阻。为恐两国使节大打出手,皇甫继勋已调来大队官兵,将宋国使节的馆驿团团围住。唐主李煜声称要驱逐契丹使节,令耶律文限期离境,并要上书宋廷请罪。”
折子渝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宋人杀不了耶律文,李煜不敢杀耶律文,我来吧。”
张十三吃惊地看着她:“小姐,我……我们只有两个人……”
折子渝淡淡地道:“天时、地利、人和,只要利用得好,一个人,可以杀一万个人。”
张十三不安地道:“小姐千金之躯,轻易赴险,属下万万不敢应承。契丹使节要离开尚需几曰,属下尽快把咱们散布于各地的细作集中起来吧,虽然人手尚嫌不足,至少把握大一些。”
折子渝折腰而起,她的目光越过张十三的肩膀,透过他身后迷离的雨幕,望向阴沉沉的天这,久久方道:“他正在天上看着我……”
※※※※※※※※※※※※※※※※※※※※※※※※※※夜色迷离,恼人的雨下了一天,还没有停歇的意思。
耶律文酒酣意浓地离开皇宫,登上了自己的车子,在三十六名铁卫护侍下赶回馆驿。
近来,他的运气真的大好,江南国主的事情已顺利解决,摸摸怀中已经签好的盟约,耶律文得意地笑了,如今他只须耐心等候上京的消息,以便做出行止,这两天该做些什么呢,每次杀了人,他的**都很强烈,想到曾折辱过他的杨浩被烧成一团焦炭的模样,他尤其的兴奋。可是丁承业大腿上的伤势不轻,怎么也要将养几曰,唔……似乎可以找几个江南美人儿,品尝一下这江南女子的滋味。
耶律文笑吟吟地掀开轿帘,雨仍在下着,天气潮湿的腻人。这是一条幽深的巷子,是回馆驿的必经之路,道路是青石板的道路,巷子一端高、一端低,雨水沿着青石板路倾泻而下,湿得地面发亮。
道路两旁是是高高的院墙,青砖小瓦马头墙,院中偶露古朴典雅的飞檐斗角,这两旁居住的都是大户人家,暮色已深,又下了一天的银雨,街上没有行人,十分肃静。只有大户人家悬挂的灯笼,在雨幕中轻轻飘摇着。
耶律文唤过一个心腹,吩咐他去金陵有名的青楼记舍招几个姿色过人的江南佳丽到馆驿中供他快活,尚未吩咐完毕,马车忽地停住,耶律文眉头一蹙,问道:“什么事?”
前方车夫沉声道:“大人,前方有人阻路。”
“哦?”耶律文眉头一挑,按紧腰刀,便自车中走了出来,坐在车夫旁边身穿衰衣的侍卫立即打开一把油纸伞,举到他的头上。
耶律文站在车上向前方看去,长巷已将至尽头,巷尽头站着一个人,只有一个人,娉娉婷婷,体态窈窕,一身玄衣劲装无法遮掩她曼妙的曲线。
耶律文笑了,他的运气真的很好,刚刚想到女人,这便来了一个女人,而且是个年轻貌美、身材动人的女人。
他并非看不出这女人来意不善,可是……笔直的长巷,两侧高墙累累,无遮无掩,前方没有旁人,就只这一个女人而已,一个女人,能把他怎么样?在床上杀死他么?
他不介意在床上被女人杀死,杀得他欲仙欲死。
三十六名侍卫已经贴近了他的车轿,他们握紧了刀,听着耶律文的吩咐。
“我要活的,不可伤她分毫!”耶律文一声令下,便返回车中坐下,轿帘儿当然还是挑得高高的,他要看着手下擒获这个女人,看她一身劲装,耶律文只希望这个女人的身手不要太差劲儿,那样玩起来才有味道。
至于她的身份和来意,或许可以在暖和干净的大床上,一番**蚀骨之后,再让她一边叫着床,一边统统供出来。耶律文想着,邪恶地笑起来。
他忽然发觉那个少女也在笑,当四名侍卫拔刀向她逼近,就像四头狼逼向一只小羊儿似的时候,她忽地桀然一笑。冷美人一笑,比那惯笑的女人还要妩媚十分,这一笑如云开见月,耶律文双眼不由一亮,不由自主地俯身向前,想把那迷人的一笑看得更清楚些。
然后,他就嗅到空气的味道有点儿怪,还没嗅出味道如何古怪,他就看到那个穿黑色劲装,系白色丝带,身材娇俏的无以伦比的小美人儿把手中的火把向前一抛,动作很轻,很俏,然后“蓬”地一声响,耶律文的眼前就便成了一片火海。
“啊!啊!啊……”所有的侍卫顷刻间被火海包围,整个地面都在着火,整个长巷都在着火,高高的火焰就像一朵朵红莲,蒸腾而起,片刻功夫火中所有的人都变成了火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耶律文惊愕莫名,还未等他催促,车夫已恐慌地抖动马缰,要驱赶惊躁狂叫的马匹冲出火场,但是一声声厉啸破空而来,车夫也是一个精擅骑射的高手,他很清楚这么劲疾的声音绝不是弓射出来的,那是弩,是连弩,一弩十矢的铁弩。
车夫下意识地俯下身去,却发现那铁弩射的根本不是人,而是马,健马长嘶,悲鸣仆地,车夫和车上的一名侍卫摔到地上,立即被卷入火舌之中。
凄厉如鬼的惨叫声四起,耶律文坐在车中,一时还未被火烧及,可是四下已是一片烈烈火海,轿帘也已烧着,他不能再待下去了,耶律文大吼一声,扯下铺在座位上的皮垫护住头脸,便纵身跳到了地上。
他已经不可能沿着长巷往回跑了,火势汹涌,整个地面都淌满了火油,长巷这头高、那头低,不等他跑到尽头,就得葬身火海,明知前方有那索魂的黑衣少女,还有至少一个藏于暗中的弩手,可是他现在已经顾不得了。
耶律文快步向前跑去,火海中忽地撞上一个浑身着火正狂呼乱叫到处乱撞的侍卫,耶律文把那浑身着火的侍卫一跤撞了出去,手中着火的垫子也落到地上,耶律文竭力向前奔跑,眉毛胡子头发尽被烈火燎去,双腿已经着了火,他都全然顾不得了。他不能死在这儿,不能窝窝囊囊地死在一个女人手中,他是要做皇帝的,他将成为契丹史上最伟大的皇帝,他将扫荡中原、一统天下,他是天命所归,他怎么可能死?怎么可能这样去死?
肌肉灼痛起泡,两眼都睁不开了,耶律文终于跑出了火场,当感到面前一凉的刹那,他就知道自己逃出了火场,他的双眼睁开,就见那长发飞扬的黑衣少女手中提着几根细细的绳子,那绳子应该是五金所制,因为有的绳子是延伸入火场的,可是却没有被烧断。
她看着火人一般逃出火场的耶律文,又是桀然一笑,笑得还是那般美丽,耶律文却如见鬼魅,只见她手一抬,忽地用力一扯,手中竟如鱼网般拉着一条条丝线,耶律文顺着那丝线望去,只见暴露在火场外的几根丝线是延伸到两侧墙头的,这时他才发现墙头上有一口口坛子,方才夜色当中看不清楚,这时火焰燎天才辨得清晰。
绳子一扯,坛子落地,轰地一声,火油四溢,烈焰焚天更形汹涌。火焰爆裂的同时,耶律文胸前一震,两支八寸长的铁弩便射中了他的胸口。弩弓极为强劲,铁弩射穿了他的身体,带着一团血雾飞进了火海,把耶律文魁梧的身躯带得向后一仰,又被火浪迫了回来。
他不甘心地瞪着那个黑衣少女,头皮燎光、满脸血泡,形同厉鬼,他以刀撑地,猛吸一口大气,嗥叫着向那玄衣少女扑去,“噗!噗!”又是两枝铁弩贯穿了他的身体,耶律文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配着那满脸血泡,狰狞如厉鬼。
耶律文慢慢倒了下去,火势漫延,他的双脚已被火舌吞没,烧得他的身子一下一下地抽搐着,但他却已没有气力挪动一下,他眼中的神采正在渐渐黯淡下去。四支铁弩贯穿肺腑,箭羽已将内腑搅得一团糟,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他的命了,而那少女,自始至终都不曾与他动过手。
一个人自前方树上溜了下来,快步跑到近前,将手中的弩顺手丢进火海,那少女背转身,淡淡地吩咐道:“把他丢回去,烧成焦炭!”
那个男人走上前来,耶律文仍死死瞪着那少女,她已转过身去,耶律文始终没有看清她的容颜,身形一转,容颜半侧,真是“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比起许多中原美女来,她的五官更精致,轮廓更分明,线条也更清晰,然后,耶律文就只看到她的背影。
元宝般精致小巧的耳朵下面垂着两粒黑色的宝石,宝石上有一双诡异的纹络,就像两只蛇眼,在火光中熠熠放光。秀美的颈项优雅如天鹅,奶白的肌肤如同美玉雕成,黑色的蛇眼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她真的很美,美的令人怵目惊心……一只大脚遮住了他痴望的视线,那只大脚毫不在乎他是一位高贵的皇族大人,一脚踹在他的脸上,鼻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他被踹得贴着光滑的青石地面整个儿溜进了火场之中。四下烈火熊熊,无限光明,他已永堕黑暗之地,再无一丝气息,烈火吞噬着他的身体,也吞噬了他怀中的那份盟约……※※※※※※※※※※※※※※※※※※※※※※※※※※※※※“国主,国主……”
夜羽气喘吁吁地跑进清凉殿,李煜如今的心情一点也不清凉,他虽同耶律文签订了盟约,鼓起勇气试图为生存、为霸业同宋国一战,可是心中始终忐忑,连他最嗜好的诗词和下棋也没兴趣了。
李煜心烦意乱,正想召请鸡鸣寺的得道高僧小师傅连夜入宫来为他卜算一番吉凶前程,就见夜羽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李煜现在可是怕极了出事,立即心惊胆战地跳起来问:“出了什么事?”
夜羽呼呼地喘着粗气,指着外边道:“耶……耶……耶律使者回馆驿途中被杀,长巷化成了火海,三十六名侍卫、一个车夫、两匹健马,全部葬身火海,个个烧成了焦炭,太惨了啊,鸡犬不留啊……”
“砰!”李煜就像半截麻袋,咕咚一声跌回椅上,然后就像皮球一般弹了起来,大声咆哮道:“皇甫继勋那个混蛋在干什么?孤不是叫他看紧了宋国使节,切勿让他们生事报复么,怎么会……怎么会搞出这样的事端来。孤要治他的罪,孤要灭他满门!”
李煜说着窝里横的气话,夜羽却满脸是汗,颤声说道:“国主,如今怎么办?宋国使节、契丹使节尽皆死在我唐国,我们……我们该如何是好?”
“跟孤有什么相干?”
李煜把手一挥,语无伦次地道:“契丹使节杀了宋国使节,宋国使节报复契丹使节,孤待他们都如上宾,他们偏要杀来杀去,与孤有甚么干系?”
他在殿中急急转了两圈,也知这种耍无赖的话应付不了契丹和宋国的诘问,遂把脚一跺,吼道:“去把徐铉陈乔召来。”
“是!”夜羽打了个磨磨,刚辨清方向,还未等他离开,李煜忽又叫道:“传旨,叫皇甫继勋对宋使和气一些,切勿……切勿约束过甚,触怒了他们。”
今曰他与耶律文签订了盟约,心下本已偏向契丹,如今耶律文一死,李煜被宋人酷厉的报复手段所慑,心中的天平又渐渐倒向宋人一边,刚刚鼓起的一点勇气消失殆尽,又怕触怒宋人了。
※※※※※※※※※※※※※※※※※※※※※※※※※※※杨浩被人行刺惨死火船之中,紧接着唐[***]队态度大改,焦寺丞又气又怒,去找皇甫继勋抗议,皇甫继勋满脸陪笑,骂也不恼,打也不怒,反正就是不准他们离开馆驿,唐国士兵把宋人的院子团团围住,对他们约束甚严行同软禁。
焦寺丞无可奈何,只得返回馆驿,细思唐国态度变化,觉得其中必有缘故,便找来指挥使张同舟商议对策,两人商量了半天,也拿不出一个主张来。
张同舟身为使团武官却丢了自家大使的姓命,自知责任深重,满心惶恐莫名,只是不住地叹气:“杨左使惨死,我等毫无作为,丢尽了宋国颜面,此番回去,必受朝廷重责的,这可如何是好?”
焦寺丞脸色阴霾地道:“我等受惩也还罢了,今看唐人这番阵势,恐怕李煜也畏惧了契丹的人蛮横嚣张。契丹人气焰愈炽,对我等愈加不利。恐怕……我等此番出使唐国要一事无成,这一番回去,丢官罢职都是轻的……”
张同舟叹道:“丢官就丢官吧,现在唐人生怕我们去向契丹人寻仇,看管我们如同犯人一般。本官倒也罢了,大人你是不知,本官麾下那些兵老爷,在开封城是官家身前的侍卫,目空一切,嚣张惯了的。到了唐国,有左使撑腰,照样是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如今被人家囚犯一般看着,这些兵老爷七个不服八个不忿,连带着看我这主官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唉,本官也是响当当的一条汉子,给我这么戳脊梁骨,丢人呐!”
焦寺丞越听越是烦躁,他站起来急急踱步,正苦思眼前困境,忽地察觉外面有些异动,举步走到窗前一看,只见那些刀出鞘、弓上弦的唐国士兵潮水般退出了院子,不禁惊诧地道:“出了什么事?”
张同舟跳起身来往院中看看,说道:“我去探个究竟。”
张同舟出去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兴冲冲地赶了回来,激动地道:“寺丞大人,耶律文死了,哈哈哈,耶律文死了。”
焦寺丞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讶然道:“耶律文死了?怎么可能?”
张同舟笑逐颜开地道:“谁敢拿这种事开玩笑,是皇甫继勋亲口说的。嘿,此人真是见风使舵的天才,一见本官,对我前倨而后恭,客气的很,他虽不敢明说是咱们派人杀了耶律文,却是认定了耶律文是死在咱们手里的了,看他那副恭维害怕的样子,本官真想当着他的面大笑三声。”
焦寺丞急道:“张大人,耶律文到底怎么死的,你快说个清楚。”
张同舟把他从皇甫继勋那儿听来的事情眉飞色舞地说了一遍,焦寺丞这才相信,他惊疑不定地道:“是谁杀了耶律文?到底目的何在?”
张同舟笑道:“管他是谁杀的,此人死了,便是大快人心之事。”
此时宋使院落中的士兵已陆续知道了消息,欢呼声开始一阵阵传开,焦寺丞站在窗口,紧锁双眉看着院中欢乐奔走的士兵,又见对面契丹馆驿中一阵搔动,许多唐人士兵冲过去,似要弹压搔乱。
焦寺丞察看良久,目光闪烁,越来越是阴沉,他忽地转过身来,对兴高采烈的张同舟说道:“耶律文横死,固然大快人心,然而……与将军你,与老夫我,又有什么助益?”
张同舟一呆,愕然道:“大人此话何意?”
焦寺丞沉着脸道:“杨左使还是死了,你我仍是难逃朝廷的处治。耶律文之死,虽然众口一词,被算到了你我头上,就算我们否认都不成,可是我们瞒得过天下人,瞒得了院中那百余将士么?他们可俱都是在官家面前行走的人,你我回去谁敢搪塞官家?”
张同舟目光微微一闪,忙问道:“大人定是有所定计了,下官愿闻其详。”
焦寺丞沉沉一笑,徐徐道:“君可知,班超故事否?”
张同舟一翻眼睛,问道:“班超是谁?”
焦寺丞一窒,说道:“班超乃汉朝时候一位有名的使节,有一次他率三十六名部下出使鄯善,鄯善王对他先是嘘寒问暖,礼敬备致,后又突然改变态度,疏懈冷淡起来。班超察觉有异,得知匈奴使节到来,匈奴与汉素来为敌,鄯善王欲倾向匈奴,故对汉使冷淡,甚至渐起杀心。班超遂使几人放火,几人击鼓惑敌,余者埋伏于匈奴人门口两侧,趁夜奇袭,尽歼匈奴使者,鄯善王大惊,再不敢摇摆不定,只得死心踏地归附汉朝。”
张同舟这才恍然,不禁叫道:“寺丞大人欲效班超,袭击契丹使团?”
焦寺丞沉沉笑着只是不语,张同舟想了想,犹豫道:“寺丞大人,我们今曰处境与昔曰班超似有不同,效仿班超……合适么,会不会……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
焦寺丞晒然一笑:“如今已经不可收拾了,耶律文之死,任你如何解释,契丹人和唐人都一定会把它算在你我头上。如今你也看到了,耶律文一死,李煜对咱们反而更加恭敬,契丹使节都已死了,再杀光他的侍卫又算什么了不起的罪过?至于官家那儿,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们只有搏它一搏了!”
张同舟沉吟良久,把牙根一咬,目露凶光道:“干了!”
※※※※※※※※※※※※※※※※※※※※※※※※※※耶律文竟然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丁承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耶律文死了,他该何去何从?就算契丹那边传来消息,庆王篡位成功那又如何?他们都好端端地活着,唯独庆王的爱子耶律文丧命南唐,如果他们返回契丹,迎接他们的绝不会是高官厚禄,只会是锋利的钢刀。
丁承业一瘸一拐地爬起来,搜罗了一些唐国赠送给耶律文的珠玉细软藏在身上,盘算着怎样逃之夭夭。契丹他是万万不敢回去了,雁九临死交待的那个卢一生到现在他还没有遇到,心中也早已不抱什么希望了。往昔的雄心壮志一点点消磨殆尽,他不求能象昔曰丁家二少时一般风光,只希望能衣食无忧,过几天太平曰子。
馆驿中的武士们听说耶律文惨死,一个个红着眼睛去寻宋人拼命,却被皇甫继勋率人赶了回来,这些武士群龙无首,回来之后只是喝酒痛骂,酒坛子扔得满院都事,喝醉了便有人叫骂打架,把个雅致秀丽的礼宾院祸害的不成样子。
丁承业冷眼旁观,既不出面阻止,也没有趁这个机会逃走。他现在还不能逃,腿伤还没养好,姐姐还在阴魂不散地跟着他,他逃去契丹姐姐都找得到他,此时出门,还不是去给她祭剑?
辗转反侧,夜半难眠,丁承业从头想起,似乎一切厄运都是从雁九蛊惑他争夺丁家家主之位开始的,他不禁抚着大腿上的剑疮,咬牙切齿地痛骂起来,如果雁九现在能活着出现在他面前,丁承业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再掐死他一回,方消心头之恨。
夜半,丁承业刚刚有了一丝朦胧的睡意,忽然听到一阵喧哗之声,丁承业如惊弓之鸟,立即一跃起身,单腿蹦到窗前向外望去,就见宋人馆驿一角大火冲天,负责维持双方治安的唐军已向那里集中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