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对于当时东海的走私泛滥的情况,罗曼.弗里茨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其中最大的弊端在于:纽霍芬行省在建立时候的先天制度缺陷。
纽霍芬行省因为是一个海上的行省,和帝国其他行省有一个最大的区别在于:其他的陆地行省,政体架构上,都是总督担任军政一把手,地方的政务,和地方守军的军权,都是交给总督来掌管。
然而纽霍芬行省不同……它是一个海上的行省!
而帝国的海军,厉害和陆军不同。海军都是自成一系,直接归军部调遣。并不守地方政斧的管辖。
可纽霍芬行省是海上地区,总督若不能调遣海军,只靠着驻扎在岛屿上的少数守军,哪里能禁绝海上的走私商船?!
“如果不给我海军的调遣兵权,这个总督,谁来都干不好!”
这是罗曼弗里茨面对皇帝陛下时候说的原话。
皇帝又问起了关于纽霍芬行省的官员贪渎,贿赂等等弊病。
对于这一点,罗曼弗里茨的回答很简单:贪渎贿赂这些事情,无论是在任何地方,任何时代,都无法彻底杜绝的。即便是在内陆行省,这种现象也永远存在。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彻底纯洁的时候。
纽霍芬行省的问题之所以从前会比较严重,根子就在于走私泛滥!商会走私货物,可以逃避大量的帝国赋税,这就有了巨大的利益。而走私泛滥带来的后果就是商会要想保持这种利益,就必须贿赂地方官员。
只要从根子上断绝掉走私的现象,那么这种事情自然也就可以得到缓解。
还有一点,罗曼弗里茨对皇帝提出了自己的构想:商人自治!
纽霍芬行省最大的财富来源就在于海上贸易!尤其是各种海洋资源的贸易。
他的执政构想,便是组建一些大大小小的商会,让商人自己去管理自己的事情,而作为地方政斧,只是负责在出现了纠纷的时候,担任一个仲裁者,以及一个秩序的维持者的角色。
“不要让地方政斧承担太多的事情,官员们手里的权力太多太重,自然就会出现以权换钱的现象。”罗曼弗里茨对皇帝这么说:“我们只需要在帝国的法律框架之内,指定一套游戏规则,然后,就让那些商会,只要在这个游戏规则之内,随便他们怎么去玩好了。只要他们老老实实的缴税。贸易上的事情,我们不需要管太多……多组建一些商会,让他们自己互相之间有竞争,有监督,我们只需要当一个仲裁者就好。一旦出现了制度上的漏洞,我们再将漏洞补上,就可以了。”
而最后,这位罗曼.弗里茨先生对皇帝陛下提出了一个要求:
“如果让我担任纽霍芬行省的总督,我只有三个要求:第一,给我兵权,尤其是海军,我需要有一支听从总督府调遣的海军分舰队让我指挥——否则,我总更不能让岛上的守备部队,游泳跳到海里去捉拿那些武装走私商船吧?
第二,我既然去了东海,那么就需要给我充分的时间来施展我的执政理念。如果只是干上一任就离职的话,那么还不如不去!我要的是能在东海扎下根去!要实现东海的繁荣,短短的两三年,三五年都是不够的!我此去的话,陛下要承诺,至少让我干上十年!如果才干了几年,有了点起色,就把我召回的话,只会半途而废!
第三,我需要陛下的真正信任和支持!纽霍芬行省的位置是一个巨大的肥缺,这里的财富太多太盛,我一旦坐上这个位置,便如同是坐在火山口!不知道多少人会眼红,而很多大家族豪门,也会因为各自旗下商会的利益,试图推翻我取而代之。所以我必须要得到皇帝陛下您的绝对信任!”
皇帝陛下在听取了罗曼.弗里茨的一番言论之后,只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要我对你信任,可是正如你所说的,这个总督之位是天下罕见的肥缺,若是你真的也做出了贪渎贿赂的事情……”
不等皇帝说完,罗曼.弗里茨就立刻做出了回答:
“如果真的出现了那样的事情的话……陛下,请斩我头,悬于**城门之上!”
就这样,当时年仅三十五岁的罗曼.弗里茨走马上任,成为了罗兰帝国当时最年轻的行省总督,执掌一省的军政大权,甚至还拥有了一支从帝国海军之中分拨出来的舰队,供他管辖!
而十五年之后的今天,纽霍芬行省的财政赋税,比他上任的时候增加了五倍有余!而曾经肆虐的走私现象,已经近乎杜绝。
执政纽霍芬十五年,这位罗曼弗里茨总督迎来了无数赞誉,例如帝国名臣能吏,理财高手等等诸多称号,甚至有人将他视为将来的财政大臣甚至是宰相的接班人。
而同时,诸多诋毁和攻讦也绝不在少数。
尤其是他在东海整治走私,不知道断了多少商会暗中的财路,而这些商会身后往往站着的都是豪门世家。他坐在这总督的位置上,一坐便是十五年,不知道让多少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纽霍芬总督的位置乃是天下少有的肥缺,这等好位置,你坐上一任也就罢了,可居然屁股如此之沉,坐上去便不肯挪窝了,这岂不是坏了官场规矩,难不成你罗曼弗里茨吃了肉,连口汤都不分给旁人么?
十多年来,不知道多少次传闻这位东海总督贪渎舞弊收受贿赂,帝国的检察署更不知道受到过多少关于他的匿名举报和攻讦。甚至他还遭受过三次刺杀!
然而直到今天,罗曼弗里茨依然安安稳稳的坐在这纽霍芬行省的总督宝座上,而且十五年不变,皇帝陛下很好的信守了承诺,给与了他最大程度的信任和放权以及宝贵的时间。
……陈道临走进前厅的时候,迎面就正巧一眼瞧见了这位传奇总督。
身为一个已经快五十岁的男人,罗曼弗里茨依旧精力充沛,看上去比同龄人要年轻的多。
出身海军的他身材高大健壮,孔武有力,双肩宽阔,说话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单纯从相貌来看,罗曼弗里茨更像是一名行伍军人。
这位总督大人正坐在那儿和身边的洛黛尔交谈正欢,仿佛不知道说到了什么让人高兴的时候,弗里茨总督开怀大笑。陈道临走进的时候,仿佛正踏着他的笑声而来。
“啊,这位一定便是达令法师阁下了。”
看见陈道临走进来,弗里茨总督居然主动站了起来,以他身为帝国重臣封疆大吏的身份,这样的举动可谓是极为礼遇了。
弗里茨热情的对着陈道临大笑,然后对他点点头:“不错,很不错的年轻人啊。先前只是听洛黛尔说起您这位法师,却没想到您居然如此年轻。”
面对这位一省总督,陈道临也收起了嬉皮笑脸,认认真真的行了一个法师礼:“总督大人安好。这两天在您这里叨扰,实在是……”
“客气话么就不必多说了。”弗里茨总督忽然打断了陈道临的话,笑道:“没想到您居然如此年轻,倒是让我十分意外。既然这样,我们也就不用拘泥于什么魔法师和总督的礼节了。达令先生,我待洛黛尔犹如自家侄女一般,你既然是她的好朋友,我便当你是晚辈子侄一般看待,其他的那些虚礼,咱们能省就省了吧。我东海男儿,常年搏击海浪,最见不惯那些繁文缛节了。”
陈道临自然不会客气,点头微笑:“那么,就请先原谅我的放肆了。”
“不放肆不放肆。”弗里茨总督连连摇头,指着身边的一个椅子:“坐下说话吧。”
说着,他扫了一眼后面的卡曼和罗小狗,淡淡一笑:“你们两个也坐下吧,在我这里不必太拘谨。”
陈道临注意到,这位弗里茨总督站起来的时候,虽然身形魁梧,但是明显可以瞧出腿脚不便,想来这便是这位总督大人的伤心往事了。
坐在了总督身边,洛黛尔眼波流转,瞧了陈道临一眼,浅浅笑道:“达令,宿醉的滋味可还好么?”
陈道临瞪了这个女孩一眼,他心中实在不明白,论喝酒,昨晚的时候,这个李斯特家的大小姐喝酒如同喝水一样,喝下的酒绝不会比自己少。算上现实世界和罗兰世界,陈道临在两世为人,都从来不曾见到过这么能喝的女人!
虽然罗兰帝国的酒大多都是麦酒,酒精度数比现实世界的白酒要低上不少,但是这个女人昨晚展现出来的把酒当水喝的气魄,依然让身为男子的陈道临都看的腿软!
而且,同样是喝下那么多酒,自己晚上醉的昏天黑地,吐的死去活来,今天起床的时候,痛苦的要命——这个女人却看上去容光焕发,好似没事人一样啊。
“好了,洛黛尔,莫要戏耍你的朋友了。”弗里茨淡淡一笑:“李斯特家的人善饮,那是帝国闻名的。说到喝酒,纵然是我也要对你们退避三舍。”
说着,弗里茨的眼睛里仿佛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听说,昨天你和帕宁发生了些冲突?”
陈道临顿时心中一紧,小心翼翼的看着这位总督,他略一沉吟,心中思量该如何回答的时候,洛黛尔就轻轻一笑:“罗曼叔叔,这话可就是你不对了。帕宁似乎你手下军中将官,白天闲着无事,却跑去我的后院,你不问他擅离职守,却怎么反而问我的朋友?”
弗里茨轻轻一笑,瞪了洛黛尔一眼:“小孩子家家,不要胡说八道,帕宁是得了我的手令,在你住在这里的期间,他专门负责我总督府的内外守护安全。哼……我也是看在你们都是年轻人,家中也颇有些渊源,才叫他来看好你这个喜欢闹事的丫头。你倒好,维护你的朋友,张口就在我这里告他的黑状啊。”
洛黛尔也不生气,她似乎和这位总督极为熟络,掩嘴一笑,就低声道:“罗曼叔叔,帕宁是你手下人,你自然是向着他说话了。”
陈道临这会儿也缓缓开口,直视着这位总督,沉声道:“昨天我是和那个家伙发生了点口角。总督大人,这是要怪罪我么?”
“嘿,年轻的魔法师,果然都是有些傲气的。”弗里茨总督淡淡笑了笑:“还没怪罪你,你倒是说话就带了骨头。”
他眯着眼睛上上下下瞧了瞧陈道临,叹了口气:“好吧,我看也看过了。达令,你这个年轻人不错,我看的还算顺眼。之前只听洛黛尔说了你们在海上的事情,她说,你为了让大家安全,自己一个人留下在海盗那儿当人质,才救了大伙儿的命,这事情我原本是有几分不信的。如今这世道,出色的年轻人越来越少。而有出色的本事,同时还能讲义气不怕死的,却更是几乎见不到了。不过今天看了看,你这个家伙倒是有点骨头。”
他说着,笑了笑:“年轻人,为了女人争风吃醋,倒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毛病。”
陈道临听了,却反而皱了皱眉,深深吸了口气,看着这位总督,缓缓道:“总督大人,您这话,我可就没法认同了。”
“哦?”
“根本就不是什么争风吃醋。”陈道临摇头:“若是一个没什么相干的女孩,谁都不认识,大家都看中了,互相竞争,各显本事……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都是年轻男子,为了争夺女人而发生些冲突,倒也不算什么。不过……”
说到这里,陈道临的神色严肃了起来:“巴罗莎可不是什么不相干的女孩子!那是我的禁脔!无论是名分还是感情,早已有定论。在她心中,我便是她的男人。在我心中,她便是我的女人!就如夫妻一般无二的!请问这种情况下,一个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混蛋,当着你的面,跪在你妻子的面前死皮赖脸的向她求爱……请问总督大人,若是有人这么对您的夫人,您该当如何?”
“自然是一刀砍了那混蛋!”弗里茨总督毫不犹豫的直言回答,随即横了陈道临一眼:“这么说来,你倒是没错了?”
“当然没错。”陈道临理直气壮:“这不是什么争风吃醋,而是那个混蛋当我面调戏我的未婚妻子,我没把他变成亡灵傀儡,就已经算是我很仁慈了。若是再有下次的话……魔法师也是会杀人的。”
弗里茨总督静静的看了陈道临一会儿,然后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