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埋葬在树下】
是当客的,还是来杀人的?
面对这个问题,陈道临立刻选择保持了沉默。而且,当杜微微的眼神瞄向自己的时候,陈道临明显的有些躲闪,不敢和她对视。
相比陈道临,卡门院长就显得要磊落得多了。
“先试试服你。”
这是卡门的回答。
这句话很微妙,因为这句话似乎只能算是“半句”。
先试着服,言下之意似乎就是:如果服不了的话……
听了这句话,杜微微在微笑,她的脸上因为这一丝笑容,而显得明艳动人。
“院长果然还是院长。”杜微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么我先洗耳恭听吧。”
卡门也不客气,正色走近了几步,几乎就要走到杜微微的桌子前了。杜微微轻轻一挥袖子,原本在一旁的两张椅子就自动飞了过来,落在了卡门的面前。
随即是摆放在台子上的一支酒瓶,也落在了桌上。
“久别重逢,岂能无酒?”杜微微笑得似乎颇有几分飒爽豪气:“就算要话,也请先喝三杯。”
卡门不动声色,拿起杯子就飞快的斟了一杯酒,手指轻轻一弹,酒杯就飞到了杜微微的手指,滴酒不洒。随后院长又取了三支杯子,飞快的斟满了三杯——至于陈道临,被院长华丽丽的无视了。
卡门看了一眼面前的三杯酒,神色不变,缓缓举起一杯来,杜微微似乎正要遥祝,卡门却用手指在酒杯里轻轻一蘸,然后屈指轻弹。将几滴酒水弹在空中。
“第一杯酒,我敬先人。家族先人创业不易,百战不殆。披荆斩棘,才有了今日偌大一个辉煌的郁金香家。”
杜微微听了。略一皱眉,随后脸上就重新展现出温和的笑意,用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凝视着卡门。
卡门将一杯酒倒在了地上,随后放下杯子,又举起第二杯酒来。
“这第二杯,我敬奋战在前线的帝国将士。他们为国捐躯,护卫国土,流血牺牲。不论是面对草原人战死的。还是和兽人拼杀之中牺牲的,都是这个国家真正的栋梁,我敬他们!”
卡门又将酒洒在了地上,杜微微眉毛一挑,也举起杯子来,自己浅浅喝了一口。
“第三杯酒……”卡门举起第三只酒杯的时候,对杜微微遥遥示意:“我敬你,郁金香公爵阁下。”
杜微微笑得很淡然:“敬我什么?”
卡门深深吸了口气,盯着杜微微,眼神之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一字一字缓缓道:“我敬你,迷途知返,善莫大焉!”
完。卡门用炯炯的目光盯着杜微微手里的酒杯。
杜微微再次皱眉了,她收起笑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缓缓的,杜微微手里的酒杯放了下来,放在了桌上。
“你为什么不喝?”卡门的眼睛眯了起来。
杜微微淡淡道:“话不对,这酒就不能喝。”
“哪里不对?”
“我未犯错,何谓迷途知返。我不曾作恶,何谓善莫大焉?”
卡门冷冷道:“暗中勾结异族。自毁国之屏障,图谋不轨……这些。难道不是错,不是恶吗?”
杜微微哈哈一笑。笑声清朗:“勾结异族?草原人原本就是我郁金香家养的猎犬。光明正大,世人皆知!何谈‘暗中勾结’?至于自毁国之屏障,您的是西北要塞么?是希洛先要把我郁金香家逼上绝路。他不喜欢西北要塞在我郁金香家手里,我就让出来,岂不是正遂了他的意?至于您的图谋不轨……”
杜微微的身上忽然散发出了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气势!
她盯着卡门,消瘦的身子从桌位上缓缓站了起来!就这么隔着一张桌子,丝毫不让的用眼神盯着卡门的眼睛!
“这帝国,若不是有我郁金香家,早一百四十年前就该亡了!奥古斯丁家那可怜的血脉,早就丧事了继承国统的底蕴!如今就连皇帝身上都有我郁金香家一半的血液!这个帝国原本就应该是属于郁金香家的了!奥古斯丁家苟延残喘了一百四十年,早就该咽气了!这国是我家的,何来图谋不轨的法!
一百四十年了!
若不是有火焰郁金香旗的存在,奥古斯丁家的人早就该死绝了!不是被教会推翻,就是被别人推翻!
我郁金香家代代人杰,却甘为驱从,北拒兽人,西驯草原,内镇神殿,南慑南洋!这帝国如何不是我家的?
他奥古斯丁家何德何能,占据皇位,尸位素餐,坐享其成!
院长,请你教我!”
杜微微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凌厉,几乎锋芒毕露,目光更是锋利如刀!
卡门脸色一变,轻轻吐了口气,低声道:“终于……承认了么……”
“承认什么?”杜微微冷笑。
“我以为……哪怕是为了虚伪,你也会稍微掩饰一下,或者抗辩一下的。没想到,你对你的野心,居然丝毫不掩饰,就这么光明正大的了出来。”卡门的声音有些苦涩,她摇头,看着杜微微:“你……难道要看着这个帝国灭亡吗?你要亲手埋葬这个帝国吗?”
“埋葬?当然不。”杜微微冷笑:“我了,这国原本就是该属于我家的!既然是我家的江山,我埋葬它做什么?我现在做的一切,只是在提醒而已。”
“提醒?”
“就是提醒!”杜微微冷笑:“提醒世人!这个帝国躲藏在郁金香家的羽翼之下已经一百四十年!时间够长了,长到了大家似乎都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我就是要把这一层纸捅破,让所有人看看,若没有我郁金香家的守护,这个帝国会是如何惨烈的局面!
一个草原就可以让帝国狼狈不堪!
没有我郁金香家的护卫,西北要塞就被暴露在兽人的兵锋之下!
没有我郁金香家的威慑。教会就会开始蠢蠢欲动!
哈哈!达令陈,教宗不是派了那个叫辛克莱尔的主教跑到你那儿捣乱么?若是放在往年,有我郁金香家雄踞西北。教会的主教敢踏足西北一步?只怕人还没从澜沧运河的船上岸,脑袋就已经被割下来送到我桌上了!
如今。我郁金香家尽收锋芒,就是要让所有人看清楚,看仔细!
若是没有我郁金香家的保护,这个帝国会变成什么样子!”
卡门的面色苍白:“你……觊觎皇位?!”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杜微微不屑的冷笑。
“你先祖初代公爵杜维殿下就过,郁金香家不争皇位!”卡门咬牙。
杜微微摇头:“先祖错了。”
卡门眼神里露出一丝惊骇:“你……你居然敢藐视你的先祖?!你放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杜微微开始狂笑,她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几乎掉出了眼泪来,仿佛听见了这世界上最荒唐的话语。
就在卡门惊骇的眼神之下。杜微微的笑声戛然而止,那眼神里的锋芒越发的逼人。
“藐视先祖?可笑!!”杜微微一挥袖子,仿佛欲卷起狂风,她身后的窗户哗的一下打开,夜晚寒冷的疯狂卷进了书房之中,顿时将这房间里的温暖全部驱散!
“你们根本就不懂!”杜微微盯着卡门的眼神,甚至毫不掩饰的流露出了不屑和怜悯:“你们根本就不懂我的先祖!你们更不懂郁金香家真正的传统是什么!”
杜微微干脆缓缓从桌子后面绕了过来,一步一步的走向卡门。
“抱残守缺?死守着祖先留下的传统,把它当做真理来遵循?丝毫不顾及这世界已经改变?那才叫最大的愚蠢!
我郁金香家尊重祖先,尊重的是祖先给予我们的生命。给予我们的恩威,给予我们的遗产!但我先祖当年就曾经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永远正确。也没有任何一条道理会永远适合时代!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会慢慢的改变!一百四十年前,郁金香家不争皇位,我不会评价它是对是错。但到了如今,若是继续不争的话,那就是大错特错!”
“哼,你以为你比杜维还聪明?”卡门质问。
“我不知道。”杜微微很干脆的摇头:“也许先祖的智慧超过我,也许……我的确比先祖更聪明。这并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我郁金香家没有那么迂腐!尊重祖先,不代表永远自承不如祖先!对祖先最大的尊重。就应该是抱着坚定的信念和伟大的抱负,要做得比祖先更好!
若是人人都以为自己的祖先才是最伟大的。自己永远都不可能超越祖先的话……那就是自甘堕落,一代一代的衰弱下去!”
卡门似乎无话可了。杜微微的话,对于这个时代的卡门来,太过于大逆不道,太过于惊世骇俗。
卡门似乎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陈道临,似乎本能的,想从陈道临这里得到一些支持。
但是陈道临却闭着嘴巴,丝毫没有要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