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的胥吏效率很高,别的地方每年两税忙的脚不沾地,在登州根本没这个麻烦。只要把去年的账本拿出来,瞅一眼总数,交代下面的官员几句,然后事情就办完了。保证税收的银子一两不少,盐课也一样,别的地方拖欠严重,登州根本就不存在这个时候。到日子就去大发钱庄,看看户头上存了多少银子,然后开个票据派人送往京师的大发钱庄,搞定!整个办事的团队,好像跟大明其他地方完全是两种人,没有一个人要在税收上做手脚。
最初朱大典也不适应,秋粮收了之后,把税收齐了交上去。正在纳闷怎么没人在其中做手脚孝敬他一笔的时候,管钱粮的胥吏拿着个账本找到管钱粮的师爷,请他在一个地方上瞧一眼,看看上面的数字之后,签字都不用,手印也不必。就是告知一声,有这么一个事情。
然后,朱大典就分到了一万个银圆的存折,需要用钱,随时去钱庄取。朱大典带来的幕僚,待遇也都差不多,只要分管事物的,都有一份存折,数目不等。这银子是怎么来的呢?朱大典不理解,让师爷去打听。得到的解释是“官办的第三产业分红”,这个新名词把朱大典搞晕乎了。这个纯属陈燮个人的恶趣味的名字,实在有点雷人。再问细节,人家也不藏着掖着,账本搬出来给你看。师爷看不懂复式记账法,人还负责教会你。
看完之后明白了,这份收入主要有两个来源,一个是官商合办的登莱盐场,每一个登莱官员都在里头有一份收入。拿了银子,该做啥,不该做啥,心里都清楚。第二份收入就是粮食买卖了,登州粮价低,外地粮商来此采购粮食,必须走官方的渠道。而官方的渠道出售的粮食,价格高于民间粮价的一倍以上。就靠着这两个买卖,登莱官员有俸禄没俸禄都能过的很滋润,只要地方上不出事情,他们都能很清闲的做官。
账面上不算各县的驻军,登州营是一万五千人(含水师),自崇祯五年起,户部就停拨了登莱的钱粮。也就是说,朱大典手里没有什么官面上的收入。巡抚治下的收入,全部来自登州商会。商会每个月初,都会交一笔款子到钱庄的固定账号上,这笔款子披着一件外衣“治安维持费”,朱大典的钱粮师爷,不难从账面上看出端倪,这钱的本质是工商税。登州居然在收工商税,地方上的缙绅居然乖乖的交了银子,这个发现太惊人了。依靠这笔银子,登州地面的治安维护,教育支出,道路桥梁的维护,市面的管理等等,都走这笔银子。每年还有不少盈余,就放在钱庄里,随时应对突发事件。按说这笔银子应该很吸引人,但是依旧没人去做手脚,至少上一任巡抚和他的属下,没人去打这笔银子的主意。
很快发现一个更惊人的事情,登莱官员在粮食和盐场的买卖上,几乎没有人去贪污,要知道这是很挣钱的买卖。不是不想贪,而是不想成为整个登莱官场的敌人。总而言之,似乎有一只奇怪的手,在摆布登州的一切。相比于大明的其他地方,登州市面繁华,百姓生活安定。朱大典实在是很奇怪,这只手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思来想去,决定要亲自去拜访陈燮,在此之前,他需要一个借口。一直到朱大典接到兵部的一份调兵的命令,才算是有了一个合适的借口,不用丢面子也能去见陈燮。
相比之下,面子不面子的,在每年两税之后分到的银子面前,真是不太重要了。朱大典也是一个有控制**的官员,但是在登州,他的控制**还没有发散,就被一张大网缠住了。
就算是巡抚,朱大典也不会去做与整个登莱官场为敌的事情。
距离别院五百米的时候,巡抚大人的马车被拦下。一名士兵无礼的打开车门,看看里面的人之后,敬礼道:“抱歉,中丞大人,小的的在执行公务。”话是这么说,朱大典没有感觉到他有任何诚意。然后马车门关上,继续往里去。等他下车的时候,陈燮已经在门口。
“卑职见过中丞,大人有事,何必亲自来一趟,派个人传话就是了。”陈燮说的很客气,朱大典看着他的笑脸,却一点都没有觉得他对自己很恭敬。有的事情就算不知道细节,也是能猜出端倪的。洪承畴是什么人?朱大典不是没打过交道。就这么一个狠人,都没敢留下陈燮的登州营在河南。可想而知陈燮当是跟朱大典搞的多僵,但就是一点事情都没有。去了一趟京师回来,这货去了朝鲜,一点都不担心登州出事。
朱大典在一瞬间走神了,陈燮叫了三声才反应够来,尴尬的笑道:“走神了。”陈燮笑而不语,做了个请的手势。朱大典也不客气,信步往里走,这个别院不算太大,不过就是个三进的院子。但是非常的安静,走在石径上,朱大典看不到其他人,但是又感觉到有眼睛在暗中窥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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