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三皇子、沈漾、郑晖三人辞行,韩谦携秘旨返回雁荡矶庄院。
田城、高绍、林海峥三人要稍前一些骑马进入庄院,看到韩谦乘船过来,他们便牵马赶到码头前相迎,问道:
“大人这时将我们召到庄院,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你们随我过来。”韩谦看田城、高绍、林海峥他们三人勉强振作的脸,这时候没有多说什么,径直往官舍方向走去,示意三人跟上来。
庄院往南面的矶头刚刚修建出九十间余新屋,分成两座中等规模的围院,分居河港码头的两侧,中间是可以同时停泊四艘千石帆船的码头以及能最高蓄存十万石粮食或同等物资的货仓。
花这么大气力,抢在四个月内将雁荡矶扩大到这等模样,而接下来一个月他还不能停歇这边的建设速度,然后就要抛弃这一切暂时离开,韩谦心里想想也心痛得很。
走回到官舍,韩谦要赵庭儿将密存的清明新茶拿出来沏给众人品尝。
韩家在庄院的奴婢、部曲及眷属,加起来不到三百人,兼之为船队驻泊人手提供的通铺,庄院塞一千人就已经拥挤不堪,这次临时停滞五六千人,只能在庄院内外见缝插针的搭建帐篷。
现在五六千人都登船走了,但留下满地的狼籍,怎么都要收拾几天才能看上去干净些。
目前也就韩谦在庄院里的住处,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又高又厚的院墙将寒风挡在外面,铁皮火炉置在院子里,填以煤饼,韩谦走进来,铁皮壶里的水刚烧开,正哔哔剥剥的喷出雾白的水汽。
“北地寒流吹来,午后太阳昏黄,这时候能喝一杯好茶,最是舒意,你们说是不是说?”韩谦众人围着火炉而坐,笑着问道。
“我们的境界还停在听小曲上,暂时还没能跟上大人的步伐?”高绍凑话说道。
看高绍明朗的笑意下多少藏了些勉强,看田城、林海峥也是如此,韩谦心里微微一笑,他之前什么事情都没有通气,相信他们在过去大半个月时间里承受着极大的煎熬。
设计诈出冯家私藏的财货然而私吞,跟立刻携家小离开金陵,叛逃到叙州,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前者看似大罪,但最后三皇子真要登基了,知道这事,能在意他们捞点小钱养家糊口?即便要治他们的罪,也不可能是死罪,更不可能会灭族。
后者就完全不一样了,完全是不成功则成仁的一锤子买卖。
何况他们多半还要担心潜逃时,能不能及时将他们的家小都带上——有时候家人是他们心头最割舍不去的。
韩谦也不想继续去考验他们的忠诚,从怀里拿出秘旨,递给他们依次传看,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天内心藏有太多的困惑,但在有陛下正式的旨意之前,我不能将事情透漏半分出去。不错,我是筹划着带领大家潜逃回叙州,但这次是‘奉旨’潜逃……”
“大人啊,您真是快要把高绍我愁死了,您要再不拿出来,你看看老田的鬓发都要全白了。”高绍拍着大腿长叹道,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为之寝食难安了十多天,竟然是这么一桩事。
“郡王府之内,仅有殿下,沈大人、郑大人以及姜获、袁国维五人知晓,他们会配合我们的‘潜逃’,在杨钦率船队再次抵达金陵之前,你们要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准备。”韩谦待众人脸上震惊之色稍褪,才继续提及他们接下来将要的事情。
既然是“潜逃”,除了“诱骗”一批人,同时也要在沈漾他们的“配合”下,诱骗一批物资甚至兵甲走,这些都是要田城、高绍、林海峥他们具体执行的。
船帮此时拥有三十六艘船,分快慢船,慢船可能需要一个月才能抵达叙州,但八艘新式快速帆船将第一批人送抵叙州下船后再返回到金陵,都不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他们在十一月底之前,就要完成潜逃前的所有准备,这其中还将包括对左司普通斥候、将卒的欺骗及控制。
因为不可能将左司所有斥候眷属都带走,韩谦也不可能奢望普通斥候能像高绍、田城他们这般,对他个人有多么高程度的忠诚。
然而在天佑帝最终完全对潭州的军事准备之前,他还不能更大范围的扩散真相,那在潜逃过程当中以及潜逃到叙州之后对普通将卒(左司子弟)的说辞、控制,还要保证足够的士气助他整合叙州的力量,事情将会异常的复杂!
而这将是田城、高绍、林海峥三人所主要挑起来的重担。
不过,田城、高绍、林海峥三人此时却有如释重负之感,有秘旨在手,他们就是奉旨行事,而退一万步,再要能将妻小家人都带去叙州,韩谦真要有什么心思,他们也能少很多的牵挂。
赵无忌、奚发儿、郭奴儿、奚荏、赵庭儿等人则是无感,此时他们内心里甚至多少还有一点点的遗憾。
韩谦大功不得赏,冯家小罪而遭大祸,真要有机会潜逃到叙州,从此不理会朝廷的号令,至少不用担心韩家以后有可能会成为第二个冯家。
不管大家藏着怎样的心思跟担忧,这时候总算是意见一致起来,待到黄昏时分,商量好下一步的行动计划,韩谦便让田城、高绍、林海峥三人先回城去。
韩谦刚回到起居的小院里,刚想歇一口气,真正舒服的在晚饭前喝会茶,奚荏走进来,说道:“你现在真像一头羊牯,盯上你的人真多啊!现在到处都有看出破绽的人,我都怀疑这事能否真正的瞒过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