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能推测梁帝朱裕的居心,想要破局却是极难。
不要说淮东,韩谦想在棠邑稍稍打开局面,便要用不计其数的人命去填。
与淮东合作,是初建赤山会有求于淮东时就奠定下来的底子,这时对双方而言更显得重要。
不仅淮东的西翼防线需要棠邑的存在,但淮东驻扬州、东阳的兵马,要是能够将兵锋从樊梁湖南北两岸稍稍往西延伸出来,同样能够减轻棠邑所承受的压力。
双方多多少少有着唇亡齿寒的关系。
想到这里,韩谦跟殷鹏说道:“冯缭在这里,信王那边有什么要求,殷司马皆可与他商议。”
这时候北岸金鼓声大作,殷鹏也禁不住定睛看过去,不忙着找冯缭谈具体的合作事宜。
三天前,在水军战船的掩护下,冯宣率三千甲卒沿滁河南岸西进,于大刺山的西北麓扎下营寨,而寿州军当时已在对岸的位于亭子山东麓的一座村寨里驻以千余精锐。
韩谦所谋求的,自然不是与寿州划滁河而治就满足了。
冯宣率部在南岸扎下营寨之后,今日就在水营的协助下,直接出兵在北岸河滩登岸,意图攻克寿州军在亭子山东麓所建的营寨,以便将峙立滁河北岸、东西延伸十里、高逾百丈的亭子山控制在手中。
殷鹏赶到亭山大营时,韩谦就站在南岸河滩前观战,他也差不多得以亲眼看到棠邑兵与寿州军今天这一场激烈而残酷的战场全过程。
早初淮东诸人十分担忧韩谦为保存实力,不会在北岸积极应战,但十天前韩谦为了能在浦阳河流入滁河的河口位置建立营寨,在三十多里外的浦阳河口与温博、赵明廷率领的寿州军大打出手,规模已是不小,叫淮东彻底放下心来。
而殷鹏也早就从斥候传回来的信报中,知悉诸多细节。
浦阳河口一战,棠邑兵还是占据到一定的地利。
毕竟在温博率精锐步卒赶到准备强攻之时,棠邑兵先在北岸河口建立一定的营壕防御,又利用在兵甲战械方面的优势,予寿州军重创,最终迫使寿州军主力退入滁州城,坐看棠邑兵在浦阳河口立足。
殷鹏还以为韩谦获得这样的胜利应该知足,后续只需要分兵滁河南岸以及大刺山西麓、经滁河分流入长江的武寿河东岸建立营寨,差不多就能将包括大刺山在内,往东到棠邑近百里延长的区域控制在手里。
虽说朝堂许韩谦在棠邑编两万正卒,但韩谦在叙州仅有三千精锐作为底子,即便能从左广德军旧部及流民召募青壮男丁扩充营伍,在殷鹏看来怎么也都需要半年左右的时间,棠邑兵才有可能真正展露出锋利而噬人的獠牙来。
殷鹏却是没有想到,韩谦使三千步甲在滁河亭子山流段的南岸安营扎寨才仅仅不到三天,就又出兵进攻寿州军在北岸的营寨。
寿州军在滁州虽然没有水营可用,虽然寿州军在亭子山东麓的营寨很简陋,但跟浦阳河口一战相比,双方的优劣势是彻底逆转过来的。
寿州军除了有上千步卒能夺营寨外,北面、东面还集结上千骑兵能直接进攻过来,使得在河滩登陆往外进攻的棠邑兵,两面受敌,伤亡很大。
然而韩谦却无视这些伤亡,待兵马在河滩站稳脚之后,便要求在北岸指挥战事的冯宣果断将兵锋往北延伸,连夜进攻稍稍靠北一些的敌营。
此时殷鹏能看到一艘艘战船,正源源不断的运载着兵卒战械以及各种物资从东面驶来,心里暗暗吃惊,看情形韩谦是想要在亭子山东麓再发动一次上万人规模的惨烈战事啊。
这距离浦阳河口一战结束,才过去三天啊!
相比浦阳河口一战,棠邑兵在亭子山南麓已经占不到什么便宜,就殷鹏今日下午所见,下午的战事打得十分激烈,棠邑兵只在兵甲战械占有优势,其他都处于劣势,战斗进行到现在,棠邑兵的伤亡应该要更惨重一些。
殷鹏猜不透韩谦的意图到底是什么,虽说这边打得越激烈,无疑越能缓解淮东所面临的压力,但他也禁不住担忧韩谦用兵过于激进,一旦失利便会遭受到寿州军凶狠的反扑,最终连棠邑城都守不住。
那样的话,就太糟糕了。
不过,殷鹏也知道他再担心什么,也没有他置喙的余地。
战事紧迫,双方都没有闲情逸致去绕什么弯子。
天色暗下来,殷鹏带着扈从,先随冯缭进营寨谈双方防区边界有及诸多合作事宜。
这一谈便是一夜,北岸的厮杀声都没有停息过,夹杂在凛冽的寒风中传到南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