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帝神情剧变,霍去病有些担忧,他毕竟是生长在侯府中的孩子,自小耳濡目染惯了,虽然不敢欺君罔上,但是话里可以避重就轻,只说是府里来的异人,并不说是母亲给自己找的老师。
刘彻又问帛书是何人所写,得到同样的答案后忽然仰天大笑,笑的忘乎所以,内侍们闻声而来,交头接耳,不知皇帝因何发笑,霍去病尴尬的跪坐着,如在针毡之上,他虽然是外戚,但龙颜喜怒无常,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翻脸。
母亲肯定不会害自己,老师也不会故意触怒天子,皇帝是真的因为开心而笑,帛书加上玉佩,一定传达了一个巨大的好消息,霍去病快速分析过后,心中大定。
他猜的没错,刘彻是真的欣喜若狂,皇家密档中有高祖皇帝留下的许多交代,其中有一条是关于神仙的,刘邦在和项羽的交战中,可谓屡败屡战,有一次打得丢盔卸甲,孤身逃亡,若不是神仙搭救,早成了楚军刀下之鬼,这天下自然也就是项羽的了,为了报答神仙的救命之恩,刘邦以羊脂白玉相赠,神仙笑纳之后在白玉上刻了昆吾二字,与高祖相约若干年后子孙拿着玉佩相见换取封赏。
区区封赏,刘彻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哪怕是封万户侯也舍得,他高兴的是神仙再现,并且将玉佩与帛书一并献上,意思已经非常明白,有神仙助战,此番北伐匈奴原本胜算只在五五之间,现在就有十成把握。
“去病,此人在何处,朕要召见他,对了,让东方朔也来。”刘彻兴致勃勃之余心思依然缜密,叫东方朔来是辨别神仙的真伪,这年头江湖术士可不少。
“遵旨!”少年霍去病喜气洋洋,飞一般奔出去,策马驰出未央宫。
可是老师却踪迹全无,不在府里,也没留下任何地址,把未央宫北阙找遍了也不见人影,少年醒悟过来,看老师的装束乃市井中人,应该去坊间寻找才是,于是策马去市集转悠,果然在人群中找到了正在耍猴卖艺的老师。
霍去病觉得脸上发烫,老师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卖艺,传出去岂不丢死人了,他硬生生忍着脾气,太阳穴上的血管一跳一跳的,拨转马头走了,刘彦直隔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者已经看到了儿子尴尬羞怒的表情,不以为然,继续敲着手中的小铜锣,猴子卖力的表演着翻跟头的杂技,周围铜钱如雨点般洒下,叫好声一片,但在霍去病听来如同针刺一般。
少年先回未央宫复旨,只说那人不辞而别,再也寻不见了,皇帝并未雷霆震怒,真神仙嘛,都是有性格的,又不是东方朔那样的弄臣,他沉吟片刻,下了一道旨意,封霍去病为骠姚校尉,随卫青远征匈奴。
这次征伐匈奴是早已定好的,军马粮秣早已准备就绪,只等良辰吉日出征,本来没打算让霍去病这么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参战,但皇帝临时改变了主意,不但让他随同大军征战漠南,还封他一个仅低于将军的校尉。
霍去病惊喜万分,再三拜谢,皇帝风轻云淡,将案上的玉佩让内侍交给外甥。
“这个你戴着吧。”皇帝说,“朕用不着。”
一头雾水的霍去病回到了陈府,向母亲禀告今天发生的事情,卫少儿虽然担忧,但想想弟弟卫青是领军主帅,再苦也苦不到外甥,而且卫家出身卑微,需要军功来夯实基础,再说,还有一个神仙生父罩着呢。
“儿啊,此番出战要听你舅舅的话,做个督粮官就好。”卫少儿不懂行军打仗,只知道督粮官这个职务是最安全的。
“我要做就做大将军。”霍去病傲然道,他从小没有父亲,是在脂粉堆里长大的,宠溺的无法无天,弓马勉强还算娴熟,但是相比马背上长大的匈奴人还是不够看,这份野心引起了母亲深深的忧虑,但皇帝金口玉言,一切都无法改变了。
“那个什么老师,就是个骗子。”霍去病愤愤道,“儿子看到他在市井卖艺。”
卫少儿温柔的笑笑,她并不在意,是该让那家伙尝尝被自己儿子鄙视的滋味,谁让他抛下这娘俩呢。
……
数日后,霍去病带着二百轻骑,从长安出发直奔河东定襄,他的舅父,皇帝的小舅子,大将军卫青率领十万大军在定襄驻扎,正在等待出征的圣旨。
霍去病驻足山坡上,眺望定襄汉军大营,连绵十里,旌旗招展,二月寒风如刀,貂裘下少年一腔热血滚烫,执掌帅印,横扫匈奴,豪情壮志就要变成现实了。
但是进了大营之后,现实给了他残酷一击,军中生活实在是太艰苦了,就算是将军也只能住帐篷,寒夜里裹紧被子依然瑟瑟发抖,大将军卫青很照顾这个来镀金的外甥,给他安排了二十个亲兵随身伺候,早上不用升帐,也不用操练,连吃饭都是小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