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熊熊,林士弘终于明白对方的战船为什么会行驶的那么快。烈火燃烧,林士弘也醒悟过来,为何没有遭遇到李靖的太多抵抗。
因为李靖自从到了鄱阳湖,就是开始给他挖了个大坑。
李靖马踏鄱阳郡,急调船只,甚至弄来了两艘五牙大舰。任谁都会以为,李靖要毕其功于一役,和林士弘在鄱阳湖上决一死战。林士弘也这么认为,他甚至一直都是沾沾自喜,在他看来,他林士弘的水军,李靖那是远远的比不上,他也就在一直痴痴的等待着李靖的进攻。
可直到大火燃起的那一刻,林士弘才如单相思被抛弃的痴情汉,悲痛欲绝,狂喷鲜血。
李靖够阴,李靖够狠,李靖做事让他打破头都想不到。
谁又能想的到,李靖调船过来,不是为了水战,而是为了点燃看烟花?林士弘想不到,所以他痴情的等待在鄱阳湖上一决胜负。
结果就是,五牙战舰,加上三十多条战船,除了水手、司令外,空无一人。空船当然会划的比较快,船开的快当然气势惊人。当盗匪的注意力全被眼前的气势所吸引的时候,李靖无声无息的绕到盗匪身后,放肆的在湖上倒油,等林士弘全力以赴去烧船的时候,却做梦也没有想到过,那是断了自己最后的生机!
因为李靖只负责断他们的后路和两翼,可他们却亲手点燃了前方,亦是他们最后的生机,还有什么比这个还滑稽可笑?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残忍难堪?
李靖用牺牲了五牙巨舰和三十多艘战船的代价,成功的将鄱阳湖盗匪凝聚,然后一把火烧了了事。
到了现在,李靖甚至还没有用一弓一箭,可是和他为敌的盗匪,已经到了阿鼻地狱。或许……地狱也比这要好受一些。
盗匪顾不得再攻击,骇然的发现前面的巨舰下,也是漫过来厚重的黑油,那种油远比他们准备的菜油要猛烈,人家火上浇油,他们再油上填火,火光中,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哪里有退路,火圈中,所有的战舰都已燃了起来,水面亦是一片火海。
这是极为诡异的景象,当年鄱阳湖大战刘子翊的时候,也有过这么一幕,可那时候被烧的是隋军,这回却换成了自己!
望着熊熊燃烧的湖水,有勇气跳下去的真没有几人。
林士弘立在船头,心灰若死,嘴角不停的抽搐,鲜血滴滴嗒嗒的还在流淌,汇在脚下,火一样的艳红。
“大哥,跳下去。”林药师终于抗不住炙热,跳脚大叫道。
林士弘却是大喝一声,“天亡我也!”
他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摇摇欲坠,当初就算他七战七败,也没有如此的悲痛神伤,他知道这场火后,他已经一败涂地,他知道这场火后,林士弘就算活着,也没机会东山再起!
林药师顾不得许多,见到大火已经漫上甲板,一把抱住了林士弘,奋力向水面跳过去。林士弘没有反抗,任由自己下落,穿过浓浓的黑烟,熊熊的烈火,然后落在已烧的沸腾的湖水上,可一颗心却如万年玄冰,冰冷入髓。
‘噗通’一声响,水花四溅,兄弟二人消失不见,可大火愈发的猛烈,滚滚浓烟蒸腾而起,冲上墨染般的天。
李靖不动声色,只是望着远方,等了良久,一只船都没有冲出火海,李靖这才点点头,“张亮,传令下去,所有兵士沿鄱阳湖要隘搜寻,有盗匪出来,格杀勿论!”
李靖身边那人听到,稍微犹豫下,还是飞快的传令下去,只是回转的时候,神色有些犹豫。
“何事?”李靖头也不回的问道。
张亮吃了一惊,慌忙抱拳道:“李将军,在下觉得有些不妥。可我本是瓦岗盗匪,不敢多言。”
原来张亮本是瓦岗众,以前一直跟随李密。后来他和常何、祖君彦等人镇守金堤关。洛口仓被破,虎牢归降,李密、蔡建德、房玄藻等人下落不明,金堤关已经是孤城一座。李靖亲自招降,祖君彦突然失踪,常何、张亮二人立即开关献城,李靖见张亮颇有领军才能,这才带到了身边。
“你以前做过什么,我不想理会。”李靖望向远方,“我只知道,你献城的那一刻,已经加入了西梁军,你有功我赏,你有过我罚,你有意见,但说无妨。”
张亮露出钦佩之意,“李将军,想瓦岗军和东都虽对抗良久,死伤无数,但是李密败退后,西梁王多以招安为主。在下以前也算罪大恶极,可李将军却是既往不咎,不知这次为何要对林士弘斩尽杀绝?”
李靖淡漠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识时务者,当好言劝慰。不识时务者,诛杀无赦。你等不明大势,跟随李密亦是无可奈何之举。林士弘和西梁王对抗数载,却是穷凶极恶之徒,此等盗贼,明知大势已去,却还负隅顽抗,今曰不杀,终成祸患。”
张亮恍然道:“在下明白,末将这就前往,亲自捉拿林士弘兄弟,还请李将军许可!”
李靖点头,见到张亮下小船向岸边划去,嘴角露出讥诮的笑,“今曰一战,林士弘……就算活着,也已经死了。陈孝意听令!”
“末将在。”陈孝意从李靖身后闪出,凛然道。
“我命你带一百兵士,乔装前往东阳郡,查探张善安的下落,莫要打草惊蛇,一有动静,马上回转通禀。”
“末将领令。”陈孝意退下。李靖终于舒了一口气,虽然鄱阳湖大获全胜,可他脸上没有丝毫得意之色,相反,眉头只有皱的更紧,“张善安若死,下一个目标,应该是谁呢?杜伏威有勇无谋,沈法兴势力雄厚,李子通背信弃义……”
嘴角突然露出丝微笑,火光照耀下,李靖眼中露出睿智的光芒,他显然又已做出了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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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夏曰,少了种毒辣辣的热,萧布衣人在营中,悠然自得。他一直往复东都和黎阳之间,如今和江都军已对抗数月。
有时候,等待不是浪费时间,却是在节省时间,李渊明白这点,萧布衣当然也明白。东都军,如今更应该称呼西梁军,都是训练有素的隋军改编而来,作战果敢勇猛,远胜常规军的力量,如果能用等待换取他们少损失的话,萧布衣宁愿等待。
好在他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据他的消息,江都军已经人心惶惶,就算裴矩、宇文化及两人通掌大权,亦不能逆天行事。这段时间内,因为送粮一事,让江都军见到了投降的可能和可行,江都军秘密出营来请见张镇周的不在少数。张镇周把名字一一记下,只让众将领回转相机行事即可。
现在的萧布衣,不战已胜,所做的无非是更好的利用眼下的形式而已。
他提出只诛首恶,当然还有更深的用意,逼死宇文化及不是目的,榨取宇文化及最后的一丝作用才是他的最终目的。宇文化及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东遁,向窦建德、徐圆朗等人靠拢。
萧布衣更希望宇文化及向徐圆朗靠拢,因为谁敢收留宇文化及,西梁军就会以平叛之名最先攻打哪个!和乱臣贼子勾结之人,当诛杀无赦!灭了徐圆朗、孟海公后,只剩河北的窦建德,还有王薄、罗艺等人,最难啃的骨头,当然要留在最后来啃!
对于窦建德,萧布衣不敢小窥,因为窦建德或许不如李密气势恢宏,但是窦建德一直在河北经营,有些良好的百姓基础。天下大乱已久,百姓思安,这时候要和窦建德开战,多半会遭到河北百姓的激烈反抗。若是出外打家劫舍,百姓不见得会跟随,可若是被包围家园,这些人往往能有着惊人的战斗力,所以对于如何收取河北,萧布衣倒暂时没有想到什么稳妥的方法。
不过现在对他而言,还是要以击溃宇文化及为第一要务。
而听到南方传来的一个消息后,萧布衣更是心情舒畅。
李靖出马,非同凡响,七天踏平了鄱阳郡,然后用一个多月的准备,一天就歼灭了林士弘的水军。鄱阳群盗授首,林药师被斩,林士弘下落不明,这已无关紧要,因为林士弘无论怎么折腾,失去了鄱阳湖,他就和无水的鱼儿,没有什么作为了。
这块狗皮膏药贴在萧布衣的地盘太久,虽不算制约西梁军的东进计划,可还是有着不小的牵制作用。当初萧布衣就用巧计,加上道信的帮手,收复了豫章。可也因为道信的缘故,没有和林士弘马上对决。
一直没有消灭林士弘,固然是因为时机未到,另外很重要的原因却是林士弘太狡猾,一直倚仗鄱阳湖水军和西梁军对抗。可要取江都之地,林士弘必须要被消灭,不然会极大牵扯东进的西梁军。李靖不负萧布衣重托,一举歼灭了林士弘的有生力量,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实在功劳赫赫。
李靖将林士弘的水军付之一炬后,再次全军潜伏,江南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下一个攻击目标要是谁,可谁都栗栗危惧。李靖江南一战成名,虽是不动声色,可谁都已知道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披着狼皮的老虎!旁人不知道李靖的心思,萧布衣却知道李靖的拟定的详细计划,李靖并不急于向东推进,却是折而南下,准备先诱杀巨盗张善安,然后借整顿西梁军,再进行决战的功夫,先来招降建安、临川、永嘉、东阳四郡!
这四郡都处江南东部,地广人稀,未经太多的开化,以蛮人为主。这种力量和巴蜀相若,历代朝廷均以招安不求他们生事为主,李靖对草原有一套,对江南亦是不怵,既然主动请缨,萧布衣知道他不会让自己失望。
如果击杀了张善安,收复江南东部各地后,长江以南可以说是大半都已落在西梁军的手上,剩下的最后一个目标当然就是江都附近的盗匪。
有好消息当然就有坏消息,坏消息就是吴兴沈法兴势力已经做大,亦是以讨伐宇文化及为名,攻城拔寨,如今已下余杭、丹阳等郡,自称江南道大总管,下设百官,俨如一方土皇帝。如今江都在沈法兴、杜伏威和李子通的包围之下,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