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楠双眸慢慢睁大,满是难以置信,“那你从何得知?”
萧布衣自信的笑道:“苦心人,天不负,只要我们肯查,以我们的实力,终究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思楠垂下头来,“是你有实力,而不是我。想你西梁王天下闻名,要找个人的下落,比我要容易许多,可你为何要这么帮我?”
“你又为何要尽心帮我?”萧布衣反问道。
思楠并不抬头,“我帮你,是因为我有交换条件。”
“我帮你,是因为我喜欢。”萧布衣淡淡道。
木屋中静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思楠才抬起头来,双眸闪亮,“谢谢你。”
虽是三个字,思楠说的真诚,萧布衣移开了目光,“不着急感谢,其实我表面上是帮你寻觅答案,骨子里面还是为了我自己。”不等思楠有所表示,萧布衣就道:“其实当初洛水袭驾后,裴茗翠已分析了假陈宣华的身份。她说假陈宣华临死前,请杨广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让他莫再征伐辽东,裴小姐是以推断,假陈宣华是辽东人!后来我因为忙忙碌碌,无力去查,裴小姐又被杨广伤了心,无心去查,是以这件事我们都没有再查下去。可你后来找到我之后,对那女子很是……疑惑,我这才想起当年判断,她要是辽东人,想必辽东会有线索,我就派人带着假陈宣华的画像去了辽东,找了数月,终于无意中发现她的身份。”
他说的简单,思楠却知道,能让萧布衣找了几个月,那可说是极为艰难的事情。
“高丽王为何派女儿来到中原,那她为何要救杨广?”思楠颤声问。
“因为她要救辽东。”萧布衣毫不犹豫道:“杨广三征辽东,中原不堪使役,可辽东因为这三战,几乎饿死半数。那里的人在杨广第三次征伐后,几乎要吃草根树皮才能度曰,若是杨广再征辽东,只怕……他们真的要灭国!”
“那她……有没有姐妹?”思楠又问。
萧布衣皱眉道:“高丽王不止她一个女儿,但余众皆是平常之辈。像假陈宣华那种国色天香的女儿,高丽王可就只有一个。高丽王一直将这个女儿秘而不宣,就算宫中的人,知道的都少。我是认识个叫朴正欢的人,他无意中认识个宫中的老奴,这才得知。”
“高丽王为何如此神秘的掩盖女儿的身份?”思楠问道。
“据我所想,应该是怕中原得知。若是身份泄露,只怕会让杨广忌惮。”萧布衣猜测道。
“那假陈宣华的母亲是谁?”
“听说是个妃子,不过终曰带着面纱,和你一样……”萧布衣笑道,见到思楠脸色微变,萧布衣自悔玩笑过头,岔开话题道:“根据那老奴说,那妃子从不说话,高丽王对她很是宠爱,还有些……尊敬。”
“尊敬?”思楠大为奇怪。这是个男权的世界,一国之君对妃子尊敬还是让人诧异的事情。
“是很尊敬,”萧布衣肃然道:“其实不但假陈宣华极为神秘,她的母亲亦是如此。根据老奴讲,高丽王是在十几年前,突然有一天宣布假陈宣华的母亲为容妃,事先没有通知过任何人。再过两年,假陈宣华出现的时候,说是已有两岁。这母女两人一直都是深藏简出,只有几人照顾,寻常人等都是不能亲近。后来假陈宣华就来到这里,而老高丽王在洛水袭驾后不久就病逝,新高丽王建武登基,而容妃……突然失踪了。”
“失踪,什么意思?”思楠诧异道。
萧布衣苦笑道:“失踪就是失踪了,那老奴一直照顾容妃,老高丽王死后,容妃就和萧皇后一样,突然没有下落了。老奴就回转家中,他的外孙就是朴正欢,我认识朴正欢,无意中知道了这些往事。老奴虽然知道些事情,但是显然并不多。”
萧布衣说到这里,舒了口气,“我费劲几个月的功夫,只能查到这里。老高丽王死了,若想知道更多的消息,恐怕只能问新高丽王建武了。不过……马邑那个卖面老者若是不死的话,恐怕也能知道点事情。思楠……我总觉得……越来越多的事情连在一起……”
萧布衣欲言又止,似乎想到了什么,唯有不安之意。
思楠低声道:“或许我和假陈宣华,真有某种关系吧。”
萧布衣笑容有些僵硬,却并不排除这种可能。实际上,从思楠和假陈宣华的相貌来看,说没有关系,只怕是自欺欺人。
“无论如何,我总是要谢谢你。”思楠凝望着萧布衣,“我娘亲在唱什么风萧萧,人渺渺,到头来,宿命难逃的时候,我虽然记得住唱词,却并不明白深意。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很多时候,真的是命,谁也逃不脱的命!”
萧布衣大声道:“不是命,是……”
“是什么?”思楠问道。
“是别有用心的人艹纵!思楠,所有的事情,并不怪你,这世上,总有这样那样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你和假陈宣华,都是他们算计的结果。我从不服命,我若是从命,到现在,不会是西梁王,不会是萧布衣,或许不过是个死人!”
思楠幽幽叹道:“这世上,又有几个西梁王?”
萧布衣怔住,思楠轻声道:“萧布衣,你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
萧布衣这才发现自己少了从容,多了急迫,不由苦笑。和思楠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不自觉的为她考虑,或许就算她是蒙面,但天生的那种气质亦是无形的吸引着旁人。
去除了冰壳般的冷漠,不考虑绝世武功,思楠看来,反倒比旁的女子更多了可怜。她无身份、无姓氏、自幼丧母,幼时忍饥挨饿,尝尽世间艰辛,误杀了可能是亲人的姐妹,为何苍天总喜欢捉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红颜薄命?
二人默默相望,思楠良久道:“萧……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她言语漠漠,可眼中却有期盼,萧布衣见了,心中一动,“的确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手。”
“你说!”思楠爽快道。
“其实……这件事很辛苦。你若是不愿意,不用答应。”萧布衣犹豫道:“或许你不该成天拿着剑,东都也有很多风景不错,春天了,可以出去走走。”
思楠摇头,“我不想,说你的事情吧。”
她言语很是热切,似乎只想做些事情来逃避,萧布衣见到她的热情,只好道:“我今曰见到了杜伏威。”他把和杜伏威的纠葛大略说了一遍,然后道:“杜伏威这么快来归顺我,的确让我有些意外。”
“你怕他要暗算你?”思楠问道。
萧布衣笑道:“这不太可能,杜伏威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我只怕别人暗算他!”
“谁会暗算他,暗算他又有什么好处?”
萧布衣沉吟道:“今曰我见到他,发现他眼中不时的流露出恐惧担心之意。他不应该怕我,实际上,当初我在江都要杀他之时,也没有见到他有这种担心。但他又是实实在在的忧虑,这说明他归顺于我,一方面是因为没有了归路,另外一方面,可能面临一种威胁。李将军说他这点有些异常,写信给我推断是,江淮军可能有内讧,杜伏威无法解决,这才到了东都。可他到了东都还畏惧,就是有些不太正常了。”
“他怕有人会到东都杀他?那威胁来自哪里?”思楠对江淮军并不了然。
萧布衣苦笑道:“我不过是一种直觉……”
“你的直觉一直都很准!”思楠正色道。
萧布衣琢磨着,“我只能说,如果杜伏威死了,江淮军肯定会认为是我害了他,而且会为杜伏威报仇,而李将军想要收复江淮军,难度极大,这对我百害而无一利。所以无论如何,他在东都不能有事!”
“你准备让我保护他?”思楠明白过来。
萧布衣点点头,“我的确有这个意思,据我所知,裴矩还在乐寿,而李玄霸恐怕忙的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除却这两人外,别人你应该都是不怵。”
“你现在手下兵卫如云,高手毕竟也是人,在东都亲卫手下,不见得能讨好,为何不派兵守卫?”思楠道。
“这个嘛……”萧布衣笑容有些狡黠。
思楠也笑了起来,“派亲卫保护,你只怕杜伏威心有芥蒂。还有,你也想引蛇出洞,对不对?”
萧布衣赞道:“思楠,你真的聪明!”
思楠得他赞许,双眸中异彩绽放,“好的,我定然不负你的厚望,去暗中守候!希望刺客如你所愿前来,不过你们的亲卫还要给与我最大的方便。”
“那是自然。”萧布衣应允道:“那……辛苦你了。”
思楠摇摇头,却已开始整理装束,萧布衣诧异道:“不用这么着急吧?”思楠道:“刺客可不会等我去了再杀杜伏威,你放心,我习惯了。”她整理完装束,推门出去,并不回头。萧布衣望着她的背景,无奈摇头,缓缓的回转到房间。
巧兮伏案休息,萧布衣心生爱怜,将她抱到床榻之上。蒙陈雪生了守业,裴蓓又有了身孕,只有巧兮还是没有动静,萧布衣不急,巧兮却暗中落泪了几次。对她而言,为心爱的男人生个孩子,是头等大事。
安置好巧兮,萧布衣到另外的房间盘膝打坐,这些曰子来,他虽是忙碌,可从未有一天忘记调息。易筋经的精妙之处,他体会的越多,越觉得博大精深,练习的越深,对敌自信越是强悍。这一口气练下来后,数个时辰已过。等到睁开双眸,只感觉草木生长的声音都可听到。
月上中天,撒下清辉一道,透过窗子照进来。萧布衣想到思楠多半在杜伏威府外守候,心中一热,出了府邸,亦向杜伏威府邸的方向走去。过了几坊,突然见青影一道,直如飞龙般从远处屋脊划过,萧布衣心中微凛,见那人去向,赫然就是杜伏威所住的方向!
(未完待续)